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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又朝我道：&ldo;敢問這位仙兄？&rdo;

我正準備上前答道&ldo;西北玄天一枝花，橫金蘭葛四大家，在家姓秦，出門便頂個洪字。&rdo;沈識微卻早幫我回護：&ldo;這是我在路上渡的徒弟，姓劉。&rdo;

這賤人倒是隨時隨地不忘佔我便宜。

老頭道：&ldo;童子凡胎姓鄭。李仙兄往何處去？&rdo;

沈識微道：&ldo;想去上京找找活路。鄭仙兄呢？&rdo;

老頭胸脯一挺，自豪道：&ldo;我與這二十多位要去朝仙山。&rdo;

我偷偷向他身後瞄去，見這二十多人大半是老弱婦孺，算上半大孩子，男人不過六七個。小溪旁架著兩堆篝火，火舌舔著兩頭牲畜，油脂滴得炭火滋滋響，簡直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悅耳的聲音。

老頭約莫瞧見了我無限嚮往的神色，慷慨地一揮手：&ldo;兩位仙兄也一起來用個飯吧？&rdo;

我脆生生應道：&ldo;好嘞！&rdo;半點不顧沈識微是我師傅，歡蹦亂跳地選了簇燒得最旺的篝火蹲下。

火堆前圍的全是男人，也不嫌棄我搶肉吃，個個揚臉對我露出熱情的笑容。

我咽咽口水，有樣學樣：&ldo;諸位仙兄。童子我太不好意思了。&rdo;

一個麻臉漢子大笑起來：&ldo;這位仙兄怕是才踏金階！咱們自己人同衣共食，哪還有說不好意思的道理！&rdo;

客氣到了馬腿上，我忙轉移話題：&ldo;仙兄教訓得是！……這肉真香，天寒地凍，哪兒來的肥羊？&rdo;

麻子道：&ldo;這你可是看走眼了。這不是肥羊，卻是吃羊的。&rdo;

另一個二十出頭的後生也介面：&ldo;莫說吃羊，這畜牲連人都想吃，若不是要拖走齊仙姝的兩個孩兒，也進不了咱們的肚子。&rdo;

一邊說，他一邊從火堆旁血淋淋的毛皮後撥弄出個東西給我看。

居然是顆死不瞑目的碩大狗頭。

狗可是伴侶性動物，人類最好的朋友。

我膈應了大概兩秒多鍾，就從麻子仙兄手上接過肉來，大口大口吞進肚子裡。餓了三天，現在吃不下去的大概只有人肉了。

那後生意猶未盡，又道：&ldo;韃子稱王，天地倒逆，天不下雨，地不產糧。你看，連狗都變了妖物！吃死人的狗一路上沒少見，第一次看見要吃活人的。好傢夥，大的那個壯得跟牛犢子也似的，一路把那大孩兒拖出了幾十尺。我們又是丟石頭，又是用火，你說火燎著毛了，連狼都得跑，狗妖反往人脖子上撲！&rdo;說著他費力地撩開褲腿，給我看他小腿上包的一片髒布：&ldo;人人都披了紅，才降住狗妖！&rdo;

我見那布烏漆抹黑，分不出本來顏色，不由道：&ldo;你這……沒事吧？&rdo;

麻子將手一舞，似要打散我的疑雲：&ldo;鄭仙兄是朝過仙山、領過仙糙的人，他一服玉屑下去，哪有業鬼不退散的！&rdo;

後生也附和：&ldo;大不了三更再加八百次小咒就是了。&rdo;

他們說的每個字我都認識，合在一起就一句也不能懂了。難怪沈識微叫我什麼也沒說。我用肉堵住嘴，一邊四下張望。

沒看見沈識微在哪兒，看見不遠處圍著半圈人，地上躺著個孩子。

那少年十三四歲模樣，天寒地凍，他卻光著膀子，胸口血肉模糊，兩臂結著黑紅的痂。瘦老頭手中捧著一捧黑不黑，灰不灰的東西，口中念念有詞，一邊朝那孩子一遍遍躬腰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