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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靈傑此刻就縮在曹氏身後,他自從聽出來爺爺說的是滿篇鬼話後就從床上溜下去了,不敢再往前靠,倒不是害怕,他說不清楚是咋樣兒的一種心理,反正就是不願過去。爺爺叫他時他還想往後縮,被曹氏推到前邊去了。
老頭伸出瘦骨嶙峋的右手在小傢伙的頭上摸了幾把,小靈傑感覺到爺爺的手心熱乎乎、潮哄哄的,撫摸著很不舒服。
老頭縮回手後驀地長嘆了一聲,說:
&ldo;李家滿門以後就靠你了!唉!李家列祖列宗在上,難道就不能保佑李家……。&rdo;
老頭說到這兒忽然如遭雷擊一般顫抖了一下,頭一歪,再無聲息。胡胡李把爹的頭扳過來看時,見爹的嘴角已經歪到一邊去了,額頭仍舊發亮而飽滿。胡胡李連喚了幾聲&ldo;爹&rdo;,老頭動也不動,他不死心地晃一晃爹的身體,已經軟綿綿地像是沒了骨頭,隨他咋晃爹的身體就咋搖。胡胡李掙扎著想從床上爬起來跪到爹面前,可怎麼也爬不起來,邊上的幾位都呆若木雞般站著,誰也沒想到幫他。胡胡李像是驟然間萬丈高樓失了腳,揚子江中翻了船,通體冰涼,他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任淚珠滑過臉頰,心有不甘地顫抖著又大叫了一聲&ldo;爹!&rdo;。
鄰居們跑過來七手八腳地把老頭從胡胡李懷裡扯出來蒙上被單放到堂屋當門的竹床上時,老頭渾身上下差不多已經冰涼了,直挺挺硬梆梆的像一根糟木頭,胡胡李到此時猶自沒有死心,大叫著說他爹心口還暖和著,還有一口氣,哭著說著就從裡屋連滾帶爬地往外追。幾個棒小夥子生拖硬拽才又把他放倒在床上。他還是手足亂踢亂蹬,沒辦法,那幾位只好找了根結實繩子把他的手足綁到了床腿上。
按照死者入土為安的風俗,喪禮訂在第二天進行,這是半夜裡胡胡李神智清醒之後說的。因為是老李家唯一的後人,老頭埋殯的花費又全得他出,所以左鄰右舍地坐了一群守著床等他一句話。胡胡李神智清醒後首先是痛哭失聲,大傢伙兒明白他已經沒大問題,於是把繩子給他鬆開,扶他坐在靠被椅上,讓他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哭完後胡胡李啞著嗓子沖旁邊坐著的幾位長輩說話:
&ldo;老劉叔,張大爺,我爹的後事您們二位就照護著辦吧!
花多少銀子我應著!&rdo;
大傢伙兒就全等他一句話,要麼你自己撐頭,要麼大傢伙兒撐頭你出錢。不管咋辦只要你撂句話,辦事有大傢伙兒在呢!
老劉叔和張大爺本來就是老頭平時最相好的老夥計,貓牆根下曬暖仨人老坐一塊,這一點誰都曉得。兩位老人家住得離李家還真不算近,都是聽說老夥計歿了跑來盡最後一點心意的。兩位聽胡胡李把話說到了這份了,當下毫不遲疑,一齊勸慰胡胡李:
&ldo;大侄子,你也別太上心了,人老了總有一死,你爹又不是活著時你沒盡孝道,塌了虧歉。老少爺們兒都眼睜得圓溜溜地看著呢!誰不給你豎大拇指,你也夠累的,先放心歇著,你爹的事兒有我們兩個呢!&rdo;
兩老頭兒辦這種白喜事不是一兩回了,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切安置得一妥兩當。先派出去幾個棒小夥子跑遠路給親戚報喪,當然都需要去哪兒是老太太說的。然後找一個較精明強幹的中年人出去請吹鼓手,其餘買樹的,請木匠的,找陰陽先生的,找廚子的,租鍋碗瓢勺的都一一先後出動,一切都有條不紊。兩老頭到外頭把人都支派走後,回來給胡胡李匯報。一五一十把事兒說完後,胡胡李一口咬定少一樣兒。倆老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仔細想想不少啊!按李家的家底這些弄齊後就差不多是一個爛攤子了,倆老頭當著胡胡李的面掰著指頭又數了一遍,確實一個不缺,李賈村除了鄧家這樣的喪事操辦得已經是夠水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