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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沉吟半晌,都不知如何應答。
賈政一向自詡正人君子,平常與人相處,連對方父母的名諱都要暗自打聽清楚,言語之間避之。唯恐不甚衝撞了人,反顯得自己沒禮數。可如今妹妹去世不到半載,自己竟忘了這個避諱。不由暗惱黛玉,竟不給他留些情面,如何這麼直接了當的就說出來了?又自覺損了自己一向厚道知禮的形象,便不言語。
那賈赦卻是一向荒唐慣了的,腦子倒比賈政活泛些,也不像賈政那般迂腐好面子。便笑道:“這有什麼,外甥女現在穿不得,就放幾年,等出了孝期再穿。總歸是老太太的一番心意,外甥女只管收下吧!”
林如海聽了此話大覺不妥,便負手冷言道:“兩位內兄還是帶回去吧,也免得落人口舌!”什麼叫放幾年再穿,有在別人孝期送大紅衣料的嗎?虧還自詡為富貴知禮之家,說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要真收了這東西,他們林家豈不是和賈家一般了?再說於女兒的名聲也不好,他林如海又不是傻子,會幹這種荒唐事?
賈赦見此,知道林如海今日斷不會收這禮了,再說下去也無趣,便道:“還是妹婿知禮,倒是我們唐突了,該賠罪才是!”說著便向林如海打了個拱,又屈肘碰了賈政一下,示意他也賠禮。
賈政終是抹不開面子,故意裝看不見。
林如海把這一切看在眼裡,也不語,只低頭慢慢的吃茶,半晌方道:“二位為兄,我原不該說什麼,只是像咱們這樣人家,到底要講究些,免得被人笑話。平民百姓家也知父母去世要守孝三年,我們豈能失了禮數?二位內兄倒說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賈赦忙道:“正是正是!原是我們錯了的,倒讓妹婿見笑了,下次再不如此了!”說著便又打了個拱,一面遞眼色給賈政。
賈政無法,也作揖道:“妹婿說的有理!”
林如海起身還禮,讓人送黛玉回去,又命擺上好茶來,擺開架勢打算長談。賈赦賈政二人卻沒了興致,如坐針氈,不多時便要告辭。林如海倒是假意苦留了一番,二人執意不肯,只說家中有事,匆匆而去。
出了林府大門,賈赦便問:“二弟,你看林如海這是什麼態度?”
賈政悶悶的,板著臉只顧往前走,也不理賈赦。
賈赦知道他惱自己剛剛提醒他道歉的事 ,便冷笑道:“二弟的面子金貴啊,不愧是老太太疼愛的兒子!哼,你以為你做個工部員外郎就了不起了,也不過是從六品上的小官而已。林妹夫可是從一品的少師,正二品的尚書,你在他面前有什麼好硬氣的?”
“你!”賈政被說到痛處,不由指著賈赦吼了一聲,想到這是林府門外,才止住了,憤憤的縱馬而去。
他原為次子,即使從小為祖父鍾愛,也無緣襲爵,不像他大哥賈赦。家裡原要他從科舉出身,不料父親臨終遺本一上,聖上顧念先臣。得知除長子外還有一子,便賜了個從六品下的主事職銜,並令入部習學。如今跟他一起習學的同僚都早得了高官,要麼外放,要麼入朝,有的已經參贊機要。而他卻只從從六品下升到了從六品上,在工部任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官,提起來怎不令人氣憤!
賈赦見到這種情形,也冷哼了一聲,帶著剩下的人走了。
林如海打發了賈赦二人,便去看黛玉。進了院子,見黛玉正歪在樹蔭下的小榻上隨意的翻著一個書卷,便笑著走過去:“玉兒看什麼書呢?”一面說,一面便拿了黛玉手中的書,看了一眼,不由一樂:“怎麼看起詩經來了?”
林黛玉笑道:“沒有什麼,就是隨手拿了一本。爹爹,兩位舅舅走了嗎?”
林如海點頭道:“都走了,玉兒喜歡他們嗎?”
林黛玉搖搖頭,認真的想了想:“跟母親說的很不一樣,我看舅舅們們很不知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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