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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嵐因沒有半點躊躇,他踱步回去,想要像往常一樣將晏欺輕輕拉住,半途卻被他刻意躲閃開來,搖搖晃晃地,緩慢移至任歲遷身前道:「別的不說,這老狐狸幾刀砍死了元驚盞,試圖一人將劫龍印獨佔。而眼下人皮就在面前,有時間乾站著說閒話,還不趕緊拿起來看看麼?」
從枕應聲彎腰道:「晏先生說的是……」言罷,正要探出一手去拈起地上那張鮮血淋漓的人皮,卻在伸長臂膀的同一時間裡,無意對上任歲遷那雙陡然睜大的眼眸。
此刻他肩臂慘遭雙刀壓制,刃口埋入骨血少有數寸之深,而背部更由雲遮歡一腳狠狠架住,幾乎是僵硬得全然動彈不得。
饒是到了這般地步,任歲遷也並未開口說上隻言片語。他就那麼安安靜靜地半跪在地上,昂起頭顱,那一雙看似深邃寬闊的眼睛裡,仔細觀望進去,卻早已是空洞得別無他物。
——就彷彿全身上下都被人刨乾淨了似的,連魂都沒能剩下半截。
比起說他是昔日那個假裝正義,油腔滑調的老江湖人任歲遷,如今滿身血汙跪坐在眼前的,反更像是一隻被人拿捏在手裡任意操縱的提線木偶。
眾人一度懷疑,這只是個披著「任歲遷」為外皮的人形怪物,而裡面真正裝著什麼,必定是另有玄機。然而還不等他們有任何機會將答案破解,眼前的任歲遷卻微微佝僂下腰身,開始露出極端痛苦扭曲的表情,雲遮歡好奇湊近瞧了幾分,便正好撞見他口齒大張,喉嚨一哽,埋頭嘔出一連串腥臭濃黑的汙/穢之物。
他吐出來的不知是什麼東西,黏作一團,又濕又稠地一路滴落下來,偏在與地面相觸的短短一剎凝固成形,悉數分散為一陣沙塵大小的詭秘烏煙,隨後便順風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與此同時,他周身一圈硬朗的面板亦在劇烈抽搐中不斷發青發烏,不過須臾片刻,竟連帶著四肢百骸都在隨一地穢/物不斷升騰消散,活像漏了氣似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攤開,很快便碎為一地散沙,風一吹,便登時沒了半點人影兒。
從枕大為驚訝,橫手於半空中蠻力一撈,最終握回掌心的,卻只剩一片散發惡臭的粗黑沙礫。倒是晏欺率先反應過來,猛一回頭,見那方才還深深嵌入石牆的厲鬼刀也化為了一縷難以抓握的煙塵,不由沉下眼眸,凝聲下了定論道:「是誅風門的幻術,方才那個任歲遷,怕也是被人奪了人皮在暗中操縱,不然以他那點功夫,怎可能將厲鬼刀運用至爐火純青的地步?」
「誅風門?」薛嵐因擰眉道,「可元驚盞不是已經死了嗎?哪來多餘的力氣去差使第二張人皮?」
晏欺道:「誅風門又不止他一個活人,這地底挖得這樣深,誰知道埋了多少混帳東西躲在暗處吃茶聽戲?」
薛嵐因道:「嗯,也是有道理……」說罷小心翼翼的,伸手欲將晏欺拉往身邊站穩,然胳膊方抬到一半,又是聽得雲遮歡在身後猛地一聲驚叫道:「哎!」
眾人同時回頭,便瞧著她「噗通」一聲雙膝跪地,一絲不苟地,將那張印有絲狀紋路的女子人皮捧了起來,輕輕端放在掌心,彷彿生怕讓它沾染半點塵埃——那副萬分珍視的模樣,竟與方才一臉虔誠的「任歲遷」無二。
究竟是要怎樣的執念,才會使得這些人奉區區一張人皮為神?
薛嵐因看不明白,只將不解的目光木然朝從枕投了過去,卻見一向淡定如他,都難免顫巍巍地半跪下身子,匍匐在滲滿血汙的硬石地上,面朝劫龍印的方向,莊重而又不失動容地實實磕下一個響頭。
薛嵐因心下正道,這倆白烏族人莫不是中邪了不成?
然沒過一會兒,但聞晏欺在他耳邊淡淡說道:「劫龍印起始於白烏族先祖,流傳至今也有百年之久,眼下失而復得,也算得上是意義非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