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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談及此事,均為魯迅的情懷所感動。不知周作人當年看到信時,作何感想?他晚年認真寫魯迅史料的文字,恐怕亦有追思感懷之處吧?魯迅與周作人彼此對對方不同的態度,今天想來,令人感慨萬端。人心是難以相通的,但那種為了相互理解、相互認知的悲劇之旅,確是人性王國中動人的一隅。周氏兄弟間的恩恩怨怨,給人的啟示,恐怕比幾本所謂聖賢之言,還要大幾倍的。我在這兒感受到了一種人性世界中無詞的言語,這言語寫著人性的無奈與人性的偉大。或許,只有洞悉了這一內涵,才會理解什麼是中國人的情感,中國人的境界。歷史的讖語,便寫在這人性的舊途裡……
魯迅與周作人分手後,雖不往來,但因同處於相近的文化環境,自然要對諸種事物做出反應。分析兩人自20年代中期以來,對社會政治文化諸事件的不同態度,是件頗有意義的事情。有時兩人觀點相似得驚人,有時截然相反,甚至文字上頗有衝突。我一直覺得,這是一種文化上的互證。看兩個相似又相反的人生態度,大致可感受到20世紀知識分子內心不同的價值趨向。
1925年新年剛過,孫伏園在《京報副刊》上發表啟事,徵求&ldo;青年愛讀書十部&rdo;、&ldo;青年必讀書十部&rdo;的書目。京城諸名家,紛紛應命答題。不料魯迅卻交了&ldo;白卷&rdo;:
青年必讀書
‐‐應《京報副刊》的徵求
青年必
讀 書 從來沒有留心過,
所以現在說不出。
附
注 但我要趁這機會,略說自己的經驗,以供若干讀者的參考‐‐
我看中國書時,總覺得就沉靜下去,與實人生離開;讀外國書‐‐但除了印度‐‐時,往往就與人生接觸,想做點事。
中國書雖有勸人入世的話,也多是殭屍的樂觀;外國書即使是頹唐和厭世的,但卻是活人的頹唐和厭世。
我以為要少一或者竟不‐‐看中國書,多看外國書。
少看中國書,其結果不過不能作文而已。但現在的青年最要緊的是&ldo;行&rdo;,不是&ldo;言&rdo;。只要是活人,不能作文算什麼大不了的事。
(二月十日)
此文剛一發表,便在社會上引起了軒然大波,攻擊者頗多。一些人紛紛寫信給魯迅與孫伏園,對此事殊不理解。周作人也應孫伏園之約寫了關於&ldo;青年必讀書&rdo;的&ldo;答卷&rdo;。他向青年開列了十部必讀書:1《詩經》,2《史記》,3《西遊記》,4漢譯《舊約》(文學部分),5嚴譯《社會通詮》,6威斯德瑪克《道德觀念之起源與發達》,7凱本德《愛的成年》,8色耳凡德思《吉訶德先生》,9斯威夫德《格里佛旅行記》,10法蘭西《伊壁鳩魯的園》。[13]中國古書只有三部,其餘均外國書,與魯迅的思路,多有相近的地方,態度的溫和,也流入筆端。魯迅在此問題上&ldo;極端&rdo;的態度,周作人是清楚的,他知道這是故意說說而已,實則對讀古書另有看法。事隔幾個月後,他在《古書可讀否的問題》中,談了自己的看法,我覺得也是對魯迅觀點的一種註解:
我以為古書絕對的可讀,只要讀的人是&ldo;通&rdo;的。
我以為古書絕對的不可讀,倘若是強迫的令讀。
讀思想的書如聽訟,要讀者去判分事理的曲直;讀文藝的書如喝酒,要讀者去辨別味道的清濁:這責任都在我不在它。人如沒有這樣判分事理辨別味道的力量,以致曲直顛倒清濁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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