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2/5 頁)
多天。穗子知道外公很快會講出此話來傷她心了。她目光變得冰冷,暗暗地想,這回我要先發制人。一想到採取主動來傷害外公和自己,穗子
的眼淚上來了。她看著外公走在最前面,雙手揹著,搖頭晃腦;她要搶先講這句絕情話,老人卻是毫無防備。
所有女孩都說任外公罰: 罰站、罰跪、罰搬煤餅,隨便,外公的背也會笑的,外公的背影在笑她們徒勞,笑她們這群馬屁精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外公快要走出兩裡多長的竹林小徑了。他停下來,仍揹著雙手,說:“笨蛋,做什麼都要有竅門。偷竹筍,都像你們這樣豬八戒,活該給人逮住、關班房。”外公打一個軍事指揮手勢,要她們沿小徑走回去,撿他剛才踢斷的筍。他說出偷竹筍的秘訣。竹筍在地下根連根,拔一棵筍,會牽動整個竹園,搖擺和聲響能傳到幾里路以外,這就是她們遭了漢子埋伏的道理;他遠遠地順著竹子的響動就摸過來了,但竹筍又比什麼東西都脆嫩;一踢,它起根部折斷,卻悶聲不響斷在筍殼裡,你只需再走一趟,沿途一根根拾那些折斷的筍子就行。萬一碰到人,誰也逮不到你的贓,一眼看上去,誰看得出你那麼陰,不動聲色把筍全毀在一層層的筍殼深部?
女孩們按外公說的,照原路走回去。走了半里路,拾的竹筍她們書包已盛不下了。她們對外公的景仰,頓時從抽象轉化為具體。原來外公是個精銳老賊,紅軍裡原來什麼高明人物都有。
穗子這時站在女孩們的群落之外。她見外公的目光在白色濃眉下朝她眨動一下。那是居功邀賞的目光,意思是,怎麼樣?我配做你外公吧?
就在穗子採來的竹筍經過醃製和晾曬,成了每天餐桌上一隻主菜時,那個抄家頭頭完成了對外公的調查。他一直有更重大的事情去忙,抽不出身來處置外公這樁事。這天他突然有一個消閒的下午,便帶領一群手下跑來了。他們不進門,黑鴉鴉站在門口。頭頭大聲宣佈有關穗子外公曆史的重大疑點。根據他的調查,穗子的外公曾給李月揚做過副官,在一場圍剿紅軍的戰鬥中負傷,從此加入紅軍。但那場戰鬥中,紅軍的傷亡也很大,因此穗子外公便是一個手上沾滿紅軍鮮血的白匪。頭頭沒等穗子和外公反應過來,便一步上前,拉開抽屜,拎出那張別滿勳章的綠氈子,他一手高舉著綠氈子,對逐漸圍上來的鄰居說:“大家看一看——這裡面沒有一個是真正的功勳章,充其量是來路不明的我軍的紀念章。所以他所謂的‘戰功’,是第一大謊言!其餘的謊言更荒謬;這兩個,是德國納粹軍人的獎章!”
外公說:“你奶奶的,你才謊言!哪個不是老子打仗打來的?”
頭頭說:“打仗,要看打什麼仗。……”
外公拍拍桌子:“日你奶奶,你說是什麼仗?收復東三省是謊?打過鴨綠江是你奶奶的謊?……”
頭頭不理外公,晃著手上的綠氈子,大聲說:“今天,我們揭開了一個偽裝成‘老英雄’的敵人,一個老白匪!”
鄰居中有人搬了把椅子,頭頭便一腳站上去。所有金屬徽章在他手裡響成一片。他的手勢非常舞臺化,指在外公頭上說:“這個老匪兵,欠了革命的血債,還招搖撞騙,偽裝成英雄,多少年來,騙取我們的信任和尊敬。”
外公的白眉毛一根根豎起,頭不屈地搖顫,他忽然看見不遠處誰家做煤球做了一半,大半盆和了水與黃泥的稀煤擱在廊沿下。人們只見一道烏黑弧光,從人群外划向那頭頭,外公的矯健和頭頭的泰然都十分精彩,人群“嘔”地哄起來。頭頭不理會自己已成了一個人形煤球,手指仍然指住外公:“大家記住這個老白匪,不要讓他繼續行騙。”
頭頭的幾個手下把外公捺住。外公聲音已完全嘶啞,他說:“我的‘殘廢證’是假的?!我身上鬼子留的槍傷,是假的?日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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