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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們又有事幹了,聚在一塊談論楊麥和小顧。她們說小顧穿高跟鞋也沒用,楊麥也不會要她了,楊麥這回的相好是個大學老師呢。雖然這樣說,她們有些可憐起小顧來,從她嫁進這樓到現在,她是改頭換面,棄舊迎新,為的就是給楊麥爭口氣,為楊麥塑造一個體面的有文化的,與楊麥的名聲才華般配的妻子形象。小顧險些就和楊麥成“才子佳人”了,假如不是楊麥到大學去看朋友時碰上這位女老師。現在楊麥和女老師的事全世界都知道了,懵的唯有這個小顧,還在沒心沒肺地幫人買次品,高跟鞋滿世界敲著“急急風”木魚。妻子們可憐小顧其實是可憐自己;丈夫們誰不像楊麥那樣渾蛋?也許她們也都和小顧一樣,丈夫在外腐化,全世界都知道,瞞的就是她一人。
這時她們在凹字形天井的竹林外乘涼,手上打著扇子。小顧從她們身邊走過去,高跟鞋敲得很是悅耳。然而一看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小顧蹬在高跟鞋裡,屁股送出去老遠,上下身脫節,支點也不知在哪裡;她每邁一步,等於登一步樓梯,膝蓋弓起,人一矮,腿再一蹬,人再一高,而所有的張弛都含混不清。因此她前送的胸,後送的臀,半塌的腰,以及彎曲的腿形成一系列窩窩囊囊的曲線,別說小顧累死了,看小顧走路的人也累死了。
妻子們叫住小顧,說小顧你要命,怎麼這樣漂亮啊?
小顧哈哈哈地直笑,說我在家裡豬八戒一早上了,穿著老楊的破棉毛衫、棉毛褲搬煤,剛剛洗了洗,換了換。
大家越發可憐小顧,覺得楊麥這點還不如她們的丈夫,至少給老婆僱個保姆來幹搬煤之類的事。她們越是可憐小顧,對小顧的讚美油水也越大。一會說小顧頭髮長得好,一會說小顧的痣長得是地方。
小顧心裡奇怪,她們今天用詞好大方。
一個妻子說:“楊麥前世積了什麼陰德,修來一個小顧!”
馬上有人響應:“就是,小顧前世欠他的!”
“看他那個德行!頭髮都長錯了!”
女人們就笑,真解恨啊,楊麥這一刻替所有丈夫做靶子,讓她們一同開火打個稀爛。
小顧卻不懂她們,她有些吃驚地想,楊麥在別人眼裡原來那麼醜?
“要不是小顧嫁給他,他媽說不定會給他在農村說個媳婦。”
“說個餵豬女模範!”
“小顧你給楊麥做幾身處理毛料子,他穿了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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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顧越來越不高興她們。明明一表人才的楊麥,給她們糟蹋的。
女老師的照片在立秋後的一個週末擺了出來。照相館隔壁是一家糕點店,叫“甜心園”,剛出爐的桃酥名氣很大。小顧拉著楊麥去“甜心園”買桃酥。她右手捏著點心往嘴裡送,左手擱在嘴巴下面接著落下的餅渣,不時再一仰頭把餅渣倒進嘴裡。小顧吃糕點,吃冰棒,吃水果一律這姿勢,絕不浪費一點一滴。楊麥一看她這樣子就暗暗翻她白眼。小顧仰起脖子把手掌裡的渣子倒進嘴裡,再用手指尖輕輕撣了撣嘴唇四周,就朝照相館方向走去。楊麥只得跟著,他了解小顧愛照相的毛病。剛要刻薄她幾句,楊麥傻了,黑茸茸的大喉結幾乎縮沒了: 照相館櫥窗裡一張兩尺的大照片,情婦挺好的臉蛋給塗成了個關帝菩薩,背景是中山陵的石階,手上拿的正是楊麥那件外套。
楊麥抵賴的時候,小顧沒有像平時那樣哭鬧。楊麥說他和她不過是一般朋友,恰好在南京遇上了。小顧隨他去胡扯,心裡只想怎麼樣才能捉雙。她上班前在床上擱幾星菸灰,下班回來菸灰從來不見蹤影。尿盆坐圈上放的菸灰也總是消失。女教師膽敢用小顧的尿盆。楊麥居然還給她倒。這天小顧請了假,從早上八點就躲進樓梯口女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