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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字:月+句】簋被認為是西周晚期之物,銘文說:「唯元年三月丙寅……」134又是一個年、月、日齊備的時間記錄,也有「元年」的出現。
師兌簋的主人公有說是西周厲王、宣王時代的人,有說是幽王時人,135銘文說:「唯元年五月初吉甲寅……」,136也是年、月、日齊全,也有「元年」出現。
師▓【造字:方+史】簋,銘文有:「唯王元年四月既生霸……」這也是西周晚期之物。137
師酉簋:「唯王元年正月……」138這是西周中期的。照此看來,「元年」這個用法至少在西周時期已經並不罕見了。
如果按照奧卡姆剃刀的原則,「元年」,也許僅僅是「第一年」的意思,並沒有多少神秘和深刻可言,但有時候「虛假的歷史」往往比「真實的歷史」更為真實,至少更為重要,儘管在這個例子裡還不能夠審慎地判定到底哪種說法才是真實無誤的。比如,現在已經大體知道了儒家兩個極其著名的概念「慎獨」和「格物致知」極有可能被誤解了上千年之久,但其本義在歷史上幾乎毫無影響,真正產生深刻影響的卻是它們被誤解的意思。於是「瞭解錯的」和「瞭解對的」或許一樣重要,如果不是更重要的話。
第二章 春王正月
梳理經文,「元年」之後就是「春王正月」了,這四個字看似簡單,卻讓歷代經學家們費盡了口舌。「春」,還好理解,就是春天。古代經學家解釋《春秋》的得名,神秘主義一派的經典意見如《三統曆》「春為陽中,萬物以生;秋為陰中,萬物以成,故名《春秋》」,樸素一些的說法如《春秋說》,說孔子作《春秋》春天動筆,秋天完成,所以名為《春秋》,139杜預還有過一種經典見解,說這是擷取了「春夏秋冬」中的「春秋」來表示全年。140這個解釋流行一時,唐代劉知幾曾有質疑,說《晏子春秋》、《呂氏春秋》這類書並未編年,卻也叫《春秋》;張舜徽作解道:古書以《春秋》為名的,大略有兩種體裁:一是論治亂存亡之理,二是記治亂存亡之事,並非以編年與否為依據。141
再者,擷取說也難以面對現在的考古證據:在周原發現的甲骨卜辭顯示了周人早年在一年之中只分春秋、並無冬夏,殷商同樣如此。從中可以推測一年四季之分是相當後起之事,時間大約是在西周初年。142這就意味著,「春秋」二字並不見得就是擷取「春夏秋冬」而來,其本身就足以標誌完整的一年了。而考之殷商甲骨,春、秋二字都是「年」的意思,說「今春」就等於說「今年」。143在這個問題上,曾經很迷惑人的就是《尚書·堯典》,如果這篇文獻真是歷史實錄的話,那麼早在堯的時候就已經分出四季了。
再看「正月」,也好理解,正月就是一月,這種稱謂在殷商時代便已出現。144至此,隱公元年,春,正月,年度、季節、月份這三大時間要素已經齊備,但問題再次出現——問題不在於缺了什麼,卻在於多了什麼。這一句記時之言多出來一個「王」字。為什麼不是「春正月」,而是「春王正月」?
(一)孔子特筆與公羊大義
1.王者孰謂
「王」字很多人認為是孔子特意寫上去的,是謂「特筆」,但這個「特筆」意義何在?
「王」字的字形是三橫一豎,似乎寓意宏大,古人有說三橫象徵著天、地、人,一豎是貫通了天、地、人,是謂以一貫三,是為天下景仰的王者之象;145還有訓「王」為「往」,取人民樂於前往歸附之義,如緯書《春秋考靈曜》:「王者往也,人所輸向,人所樂歸」;146還有說一個「王」字囊括了五種涵義,「往」的涵義只是其中之一,董仲舒就是這麼發揮的。147這種種深刻的哲理完全建基於錯誤的訓詁和過於豐富的想像力之上,已經不為現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