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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沒來,老鋪那裡忙著談江北分鋪的事。周叔元捉了老二隨行,勒令他,你今天哪裡都不準去,再散性子的跑,我打斷你的腿。
馮德音來前就叮囑過兒子,你爸向來信奉這些,風水、氣運,你到那給我把嘴巴閉死。
閉不死,閉死我就也弄個牌位躺上去了,周軫腹誹。庭院裡積了不少昨夜的雨,父子倆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裡,周軫已經比老頭高了,擱外人眼裡,他給父親撐傘呢,一轉眼,傘全蓋在自己頭上,周叔元潮了半邊肩。
周軫反應過來,賤兮兮道,「啊,大意了。」
忤逆子。
忤逆子即刻顯形,他問老頭,「你當真信這世上有菩薩?」
不遠處的明堂條幾前,供奉著觀音,香火不息。濕漉的天氣與釋放的檀香很相宜,周叔元站在廊簷下撣身上的雨水,周軫略微歉仄,伸手替父親揩。
「怎麼不信,這世上多的是鬼,有鬼怎麼不能有菩薩。」
這話旁人說,周軫多少有點不受教的,但老頭說,他信。信老頭這些年過來,定是見識過不少鬼。
家族會的各項開銷全是同宗譜的本家各戶平攤,各房按子孫人頭算,凡滿十八歲的男子皆要參與這項支出。
周軫好奇,那麼這家生的女兒呢?
不參與。女子不算在家族會裡來。錄帳的一個同宗爺爺如是道。
周軫嗤之以鼻,誰稀罕參與。弄個本家聚會還搞起重男輕女這套了,真是封建餘孽,又臭又長。
家族裡的那些長輩、平輩陸續過來與周叔元打招呼,老週一一要小周見禮,畢竟從前來當他是個孩子,這一次不一樣了,成人了,本家叔伯兄弟們都讚許周軫,長大了,能替你父親分擔子了。
周叔元從來吝嗇對兒女讚美。呵,還分擔,他不給我惹禍,我就阿彌陀佛了。
各房祭祖的元寶斗香都是獨立準備的。馮德音曉得老周看中這些,所以所有的元寶都是她親自疊的。周叔元燒過頭一道黃元紙就把火機遞給了周軫,示意他,出國前好好給祖宗燒回紙,下次回來不定什麼時候。
你媽一個個疊出來的,看在這份誠心上,你也得認真把這孝給我盡全。
周叔元信佛,他初一十五都焚香吃素的。有一串上好的小葉紫檀念珠,108顆,老頭說他今天腿腳不好,老二你當真不忤逆,就替我一回吧。
他每回來鄉下祭祖,都得在菩薩、祖宗跟前認真祝禱一個小時的。
一個小時?周軫跳腳,你成心的吧!你明知道我不信這些,你信你倒是自己虔誠點啊。
爺倆在菩薩面跟前吵架。
牛不喝水強按頭。周叔元說,我順著你的心意送你出去讀書,這一去起碼六七年摸不到你,我養了十八年的小夥啊。你再崇洋媚外點,給我留在外頭了,我豈不是白養你了。
我養了你這麼多年,不值當你還報我一回?
周叔元偏要老二跪,也要他念完這108顆珠,阿彌陀佛,萬事順遂。
很多年後,周軫依舊聞不得檀香,他說一聞到這香,就想起桐城那一城的水汽,也想起他在鄉下祠堂裡跪在那髒兮兮的蒲團上,替老頭念那見鬼的阿彌陀佛。
庭院裡春雨中的芭蕉漸漸苒苒,前面廳裡在熱鬧地吃著中午飯,周軫反正不想吃,他跪在那裡,只等一個小時快些到。
他手裡的珠子也不知道撥到第66顆還是第67顆,有人打斷了他。
林平越給周軫打電話,後者一臉不耐煩,說別煩我,我在唸經呢。
那頭根本沒聽他牢騷什麼,只喊,二子,出事了!
周軫:什麼事?
……
周軫出來尋父親的時候,後者正在席上應對呢。他把念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