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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所,他的婚後生活告訴他傳統習俗實在令人厭倦。阿特爾涅對菲利普娓娓描述起西班牙大教堂那幽暗空曠的聖堂、祭壇背面屏風上的大塊金子、燙過金粉但已黯然失色的頗有氣派的鐵製飾物,還描述了教堂內如何香菸繚繞、如何闃然無聲。說話間,阿特爾涅還配以豐富的表情,時而加重語氣,使他所講的顯得更加動人心魄。菲利普彷彿看到了寫在主教穿的寬大白法衣上的聖徒名單,身披紅法衣的修道士們紛紛從聖器收藏室走向教士席位,他耳邊彷彿響起了那單調的晚禱歌聲。阿特爾漢在談話中提到的諸如阿維拉、塔拉戈約、薩拉戈薩、塞哥維亞、科爾多瓦之類的地名,好比是他心中的一隻只喇叭。他還彷彿看到,在那滿目黃土、一片荒涼、寒風呼嘯的原野上,在一座座西班牙古城裡矗立著一堆堆巨大的灰色花崗岩石。
〃我一向認為我應該到塞維利亞去看看,〃菲利普信口說了這麼一句,可阿特爾涅卻戲劇性地舉起一隻手,呆呆地愣了一會兒。
〃塞維利亞!〃阿特爾涅叫嚷道。〃不,不行,千萬別到那兒去。塞維利亞,一提起這個地方,就會想起少女們踏著響板的節奏翩翩起舞,在瓜達爾基維爾河畔的花園裡引吭高歌的場面,就會想起鬥牛、香橙花以及女人的薄頭罩和mantones de Manila。那是喜歌劇和蒙馬特爾的西班牙。這種輕而易舉的噱頭只能給那些智力平平、淺嘗輒止的人帶來無窮的樂趣。儘管塞維利亞有那麼多好玩好看的東西,可塔渥菲爾·高蒂亞還是從那兒跑了出來。我們去步他後塵,也只能體驗一下他所體驗過的感覺而已。他那雙既大又肥的手觸到的只是顯而易見的東西。然而,那兒除了顯而易見的東西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什麼了。那兒的一切都打上了指紋,都被磨損了。那兒的畫家叫繆雷里奧。〃
阿特爾涅從椅子裡站起身來,走到那個西班牙式櫥子跟前,開啟閃閃發光的鎖,順著燙金鉸鏈開啟闊門,露出裡面一格格小抽屜。他從裡面拿出一疊照片來。
〃你可曉得埃爾·格列柯這個人?〃他問菲利普。
〃喔,我還記得在巴黎的時候,就有個人對埃爾·格列柯著了迷似的。〃
〃埃爾·格列柯是託菜多畫家。我要給你看的那張畫,貝蒂就是找不出來。埃爾·格列柯在那張畫裡就是畫他喜愛的那個城市,畫得比任何一張畫都要真實。坐到桌子邊上來。〃
菲利普把坐椅向前挪了挪,接著阿特爾涅把那些照片擺在他面前的桌上。他驚奇地注視著,有好一會兒,他屏息凝氣,一聲不吭。他伸長手去拿其他幾張照片,阿特爾涅隨手把它們遞了過來。那位謎一般的畫師的作品,他從來未看到過。界眼一看,他倒被那任意的畫法弄糊塗了:人物的身子奇長,腦袋特別小,神態狂放不羈。這不是現實主義的筆法,然;而,這些畫面還是給留下一個令人惴惴不安的真實印象。阿特爾涅迫不及待地忙著作解說,且使用的全是些鮮明生動的詞藻,但是菲利普只是模模糊糊地聽進了幾句。他感到迷惑不解。他莫名其妙地深受感動。在他看來,這些圖畫似乎有些意思,但又說不清究竟是什麼意思。畫面上的一些男人,睜大著充滿憂傷的眼睛,他們似乎在向你訴說著什麼,你卻又不知所云;帶有方濟各會或多明我會特徵的長腳修道士,一個個臉紅脖子粗,打著令人莫名其妙的手勢。有一張畫的是聖母昇天的場面。另一幅是畫耶穌在十字架上釘死的情景,在這幅畫裡,畫家以一種神奇的感情成功地表明,耶穌的身軀決不是凡人那樣的肉體,而是神聖之軀。還有一幅耶穌昇天圖,上面畫著耶穌基督徐徐升向太空,彷彿腳下踩的不是空氣而是堅實的大地:基督的使徒們欣喜若狂,舉起雙臂,揮舞著衣巾,這一切給人以一種聖潔的歡愉和狂喜的印象牙所有這些圖畫的背景凡乎都是夜空:心靈之夜幕,地獄陰風颼颼,吹得亂雲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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