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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撒手不幹畫畫,而改做製造爆玉米花機器的生意了,看上去手裡還很有幾個錢哩。弗拉納根太太頗有幾分姿色,我正在想法子給她畫張肖像畫。要是你是我的話,你會開多少價?我無意嚇唬他們。不過,要是他們倆心甘情願地出我三百鎊,我還不想去當那個笨伯,只收一百五十鎊呢。
永遠屬於你的
弗雷德裡克·勞森
菲利普隨即寫了封信給克朗肖,翌日即收到了迴音。
親愛的凱里:
我當然不會忘記你的。曾記否,當年我助過你一臂之力,將你從〃絕望的深淵〃中拯救出來,而眼下我自己卻無可挽回地墮入了〃絕望的深淵〃。能見到您我很高興。我是個流落在一個陌生城市裡的異鄉客,深受市儈們的蹂躪。同您在一起談談昔日在巴黎的往事,倒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兒。我無意勞您的駕跑來看我,只因為我那一方斗室實在不夠體面,不宜接待一位操珀根先生的職業的傑出人士。不過,我每天下午七至八時之間,都在迪恩街一家雅號為奧本普萊塞的餐館裡消夜,您這時候來準能找到我。
您的忠誠的J·克朗肖
菲利普接到回信後,當天便趕去看望克朗肖。那家餐館只有一間店堂,屬於最低階的一類餐館。看來,克朗肖是這兒絕無僅有的一位顧客。克朗肖遠離風口,坐在角落裡,身上還是穿著那件寒酸的厚大衣,菲利普從來沒見他脫過,頭上戴了一頂破舊的圓頂硬禮帽。
〃我上這兒吃飯,是因為我可以一人獨處,無人打擾,〃克朗肖開腔說道。〃這家飯館生意不那麼景氣,來吃飯的只是些妓女和一些失業的侍者。店家也準備關門了,所以這兒的飯菜糟糕透了。不過,他們破產卻對找有利。〃
克朗肖面前擺著一杯艾酒。他們倆已將近三年沒碰面了,克朗肖容貌大變,菲利普見了不由得大吃一驚。克朗肖原先身子胖胖的,而眼下卻顯得乾癟,膚色焦黃;頸皮鬆弛,皺紋疊出;衣服飄掛在身上,像是給別人買的衣服似的,衣領要大上三四個尺碼。所有這些,使他的外貌更顯得邋遢。他雙手不住地顫抖著。這時,菲利普想起了他的信箋上爬滿了歪歪扭扭、雜亂無章的字母。很明顯,克朗肖病得還不輕哩。
〃這幾天我吃得很少,〃克朗肖又說。〃我早晨病得很厲害。中飯也只是喝些湯,然後就吃一點兒乳酪。〃
菲利普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到了那杯艾酒上,卻被克朗肖瞧見了,他對菲利普投以嘲弄的一瞥,藉此阻止菲利普作常識上的勸告。
〃你已經診斷了我的病症,你認為我喝艾酒是個極大的錯誤。〃
〃你顯然得的是肝硬化,〃菲利普說。
〃顯然是的。〃
克朗肖盯視著菲利普,要是在過去,那目光足以使得菲利普難以忍受。那目光彷彿指出,他腦子裡所考慮的問題雖令人苦惱,卻是顯而易見的;既然你對這顯而易見的問題不持異議,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於是,菲利普換了話題。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巴黎去?〃
〃我不打算回巴黎了,我快要死了。〃
他竟以一種極其自然的口氣談論自己的死亡,菲利普聽後不覺為之愕然。一霎間,千言萬語湧上了菲利普的心頭,但這些話似乎都是毫無意義的空話。菲利普肚裡雪亮,克朗肖確是個垂死的人了。
〃那麼你打算在倫敦定居羅?〃菲利普笨拙地問了一聲。
〃倫敦對我有什麼意義呢?我就好比是條離了水的魚。我穿過擠滿人群的街道時,人們把我推過來擠過去的,彷彿走在一座死城裡一樣。我只覺得我不能死在巴黎。我想死在我自己的人民中間。我自己也不知道最終是一種什麼樣的神秘的本能把我拉回來的。〃
菲利普認識那位和克朗肖同居的女人以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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