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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員過來一趟又走了,桌上兩盤餃子冒著熱氣。
秦宇回過神來,拿起筷子,抬頭笑了笑:「給你弄沉重了,是吧。」
陳新月說:「是不太下飯。」
秦宇說:「餃子燙,剛出鍋,不著急吃。」他又把筷子放下了,搭在盤邊上,想著說點輕快的,「你之前說,你爸是一名厲害的警察,還立過二等功?」
「是啊。」陳新月說,「他殉職之後追記的,我替他上臺領的獎。其實我覺得這些形式挺沒意義的,可是我想,我爸一定喜歡,一定覺得驕傲。所以我認真對待了,還在臺上替他敬了個禮。」
秦宇低低「奧」了一聲,沒想到話題全都殊途同歸,於是坐正了身子,看著她說:「你要是不想聊你爸,咱們就繞開別聊,要是想說,我就繼續聽著。」
陳新月淡笑,明白這是他一份慷慨的心意,可是她要聊什麼呢,聊她的父親是個怎樣的人麼。她的父親陳春正直善良,從警二十五年手下沒有懸案,統共帶出了三個徒弟,沒一人說他一句不好。在父親葬禮上,幾個同事全都憋紅了眼眶,咬死大牙不能出聲。結束後幾人留下幫忙,搬遺像的時候才終於忍不住了。照片裡的陳春同志一身精神抖擻的警服,笑容炯炯有神,面容彷彿年輕了十歲,幾個同事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肩膀捶得咣咣響都停不下來。
她父親對誰都是一腔真心,包括跟她母親,雖然兩人緣分不夠,因為工作而漸行漸遠了,但離婚以後,她爸每個月都抽空找她媽見一面,旁敲側擊問她缺不缺錢,遇沒遇到事,怕她一個單身女人生活不容易,知道她媽遇到了物件以後,才避嫌不見了。
她父親最大的缺點就是抽菸太兇了,但自打有了女兒,從來不在家裡抽。每回接陳新月放學,他都擺擺手讓陳新月先上樓,然後自己站外邊點根煙。但他不知道的是,陳新月從來沒有乖乖的進屋等,而是在樓道里,趴著窗戶往下瞅。那片煙霧是濃的,緩慢上升,漸漸擋住父親的臉,那微微嗆人的味道是她對父親最具象而踏實的回憶。抽菸不好,父親自己也知道,只是工作忙起來總是斷不了,終於他對陳新月發誓,等她大學畢業找個好工作,他一定把煙戒了。
他一定能做到,只是可惜,沒等到那一天。
陳新月最想聊得其實不是這些,她想說父親遇害前一天,給她打了個電話,她沒接到,臨睡前看到了,也忘記打回去了。不過一個老父親能說些什麼啊,無非是吃晚飯了嗎,吃了什麼啊,味道怎麼樣。奧,爸爸沒吃過,你愛吃就好。這兩天降溫了,記得多穿衣服啊,穿那件最長的厚羽絨服,裡面再加個厚馬甲。沒事,爸警服厚,爸也抗凍。行了不耽誤你時間了,晚上別熬夜,有事給爸打電話,缺什麼了爸給你送過去。
其實陳新月整個大學四年,只主動給父親打過一次電話,那回她犯了腸胃炎,熬過去之後看什麼都沒食慾,只想吃父親親手煮的小餛飩,煮得爛爛的,湯裡都是鮮味。當天下了大雨,天氣預報顯示還伴有6級大風,父親舉著一把吹翻了的傘,抱著懷裡的保溫飯盒,等在女生宿舍門口。陳新月一出宿舍樓,方圓幾十米沒人,就只看到了他。但就那一回,父親卻得意地記住了,總是跟她說,想吃什麼了,大風大雨爸也給你送過去。
父親遇害那晚,城市上空滑過了五百年難遇的流星,陳新月和同學們都聚在頂樓教室等著許願。如今陳新月已經忘記自己許了什麼願望了,似乎願望本身不重要,期盼流星的儀式感才重要。但如果時光倒退,流星重來,她只會許一個願望,讓父親好好活著。真是個可憐的願望啊,可她要如此許願,請讓他活著,請讓他晚上別走那條黑暗的小巷,請讓他保持警戒回頭看看身後,請讓他別逞英雄及時報備自己的行動,請讓大家打著手電,呼喊著「陳春」的名字的時候,他能夠微弱但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