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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振雲重新點開看，發現沒有摔壞，又放回桌上，相簿裡的女人笑靨如花，溫柔順從，望著他的眼睛裡全是孺慕之思，她是旁系別支小門小戶的女兒，可是這樣的女人，才是女人。只是，到底這件事辦得莽撞了。

顧振雲按鈴叫傭人進來收拾碎了一地的酒，和躺在酒裡的禮服。一直在顧家服務的老人譚阿姨親自進來，看到地上狼藉一片，立刻帶領下人收拾。

顧振雲見是她，也收斂了些怒氣，吩咐道，&ldo;譚嬸，麻煩您再替少爺準備一套，白色的。&rdo;

譚嬸先恭恭敬敬地應了是，指揮傭人們將一切收拾妥當，自己卻留在了最後。

&ldo;怎麼了？&rdo;顧振雲看她。

譚嬸雙手交握放在小腹前，站得很恭敬，眼神卻很凌厲，吩咐最後一個女傭，&ldo;關上門。&rdo;

顧振雲不解。

譚嬸等所有傭人都退走了才側轉過身子，闆闆正正地道，&ldo;老爺，少爺十天前就準備好了明天的衣服，老身不敢有絲毫怠慢，三天前就送過去了。&rdo;她說話的時候絲毫不看顧振雲的臉色，只是繼續用毫無感情色彩卻絕對客觀的語氣語調，&ldo;今天中午，又叫老身親自服侍試穿過了，一切妥當。&rdo;

顧振雲覺得，自己被狠狠摑了一巴掌。

譚嬸依然保持著這麼多年的板正，恭敬，極度符合禮儀規範的站姿，&ldo;明天是小少爺的周歲禮，老爺還請早點歇息。&rdo;

顧振雲攥緊了拳‐‐他是故意的‐‐顧秦，他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自己最後一定會問譚嬸的，他剛才卻什麼都不說，想起大兒子剛才譏誚的面容，顧振雲不禁惱羞成怒，他和他那個從來俯瞰眾生，自以為眾人皆醉她獨醒的母親一模一樣，都一樣，他們什麼都不說，只冷眼旁觀，俯視你的錯誤。

顧振雲屬於大家長的權威完全被挑釁了，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叫你知道你冤枉了他，他就是在用這種方式，不動聲色，卻狠狠地，絲毫不加掩飾地，打你的臉！好，唐園，你果然生的好兒子。

譚嬸依然保持著恭敬的儀態站著，紋絲不動，和她梳得一絲不亂的頭髮一樣，她在顧家五十三年，親眼看著顧振雲長大，看著他娶妻生子，看著他中年喪妻，又續娶，再得子，再到今日‐‐她太瞭解這個她以前叫少爺現在叫老爺的男人，他吃軟不吃硬，權威，是他的逆鱗。

男人其實都是屬驢的，會趕驢的女人懂得順毛捋，現在那位太太不就是這麼一個女人嗎？她是顧家的老人了，無意介入主人家的事，只是，看著老爺如今的眼神，想到大少爺中午小心翼翼地問她，明天有什麼安排是自己不知道的，不要一不小心在眾人面前丟了顧家的顏面。她，就不得不說。

&ldo;老爺如果沒有別的吩咐，老身就出去了。大少爺明日的禮服，夫人也是知道的，並無不妥。請老爺放心。&rdo;她說完躬身一禮。

顧振雲突然一怔，&ldo;小慈知道？&rdo;

譚嬸重新站定，又回復了那種無懈可擊的站姿，&ldo;漿洗熨燙的事，現在是由翟家的負責，夫人方才還見過她。&rdo;

顧振雲猛然想起，剛才送衣服來的，是被稱為翟嫂子的女人。他突然覺得，整個人像是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沉默了好幾秒，才道，&ldo;嬸嬸。&rdo;

譚嬸從小帶過他，倒是好多年不曾聽他這樣稱呼，&ldo;老爺請吩咐。&rdo;

&ldo;多照看些顧秦‐‐&rdo;他說到這裡，停了半晌，而後道，&ldo;就像當年，照看我一樣。&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