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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他玩鬧的有些是小黃門,有些是沈育在陳玉堂見過的公子哥兒。
梁珩矇眼摸到一人,便從他的五官輪廓猜測是誰,猜對了換人,猜錯了繼續。
所有人都愛逗他,踏出聲響從他身前身後跑過。梁珩摸到信州,這是最乖的一個,一動不動任他上下其手,梁珩便信心十足地笑起來:「我知道了!」
段延陵悄無聲息給信州使個眼色,兩人在梁珩跟前換過身份。
「是信州嗎!」梁珩伸手往段延陵臉上摸,被段延陵按著腰抵在亭柱上。矇眼的綢帶是白的,梁珩的唇是殷紅的,段延陵的鼻息巡睃過他的臉頰、唇角、肩窩,放肆又親暱。
這般行徑大膽,卻沒一個人制止。
垂簾兩分,沈育面色冷然,與亭裡的段延陵驀然對視。彩繪浮雕的樑柱承起兩人重量,段延陵摟著梁珩沖他笑了一笑。
「信州?」梁珩摸摸段延陵下巴。
「錯啦。」段延陵親親密密地說,握著梁珩肩膀一推,亭榭裡的人蜂擁而上,像接一朵和風裡飄落的花,梁珩在他們若即若離的戲弄中偏了方向,跌到沈育跟前。
「不許動!」梁珩忙道,揪著沈育袖子,順著他肩膀摸上脖子,摸到唇角、鼻樑。
他的手指被湖風水汽浸潤得冰涼,夏日裡摸得人很舒服。沈育冷冰冰站著,果然一動不動。
梁珩的手爬上他眼睛:「段延陵!」
段延陵靠著憑闌笑,充滿底氣的自在自得。
「連軫!」梁珩又叫。
亭榭裡不知是誰噗哧。
沈育抽了袖子轉身就走,梁珩本來蒙著眼,被他一帶差點摔著,哎喲一聲扒下矇眼巾。
一種荒誕的、出奇的憤怒直衝沈育腦門,梁珩總能帶給他新的失望。但是越憤怒他反倒越冷靜下來,不疾不徐沿著芙蓉開遍的湖岸走,碧波蕩漾,景色宜人,走到梁珩小跑著追上來。
「沈育!」
終於叫對名字了,梁珩邊跑邊喊他。
「殿下。」沈育恭恭敬敬停下。
梁珩喘著氣,還來扯他袖子。這位殿下確實平易近人,與什麼人都能摟摟抱抱、拉拉扯扯。
「你怎麼來了?今日有課麼?」
「沒有課,」沈育回答,「殿下放心玩耍,以後都沒有課了。」
梁珩傻傻看著他。
「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餘力則學文,」沈育冷冷道,「德行本也,文藝末也。我觀殿下行止,尚不足與言經學。」
他說話文鄒鄒的,梁珩聽得半懂不懂,好在他有一個優點——擅長察言觀色,他覺得沈育好像有點看不起自己。
「什麼意思?」梁珩立刻板起臉。
沈育笑了一聲:「草民告退。」
他等著梁珩叫住他,或者使小性子責罵,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生。沈育頭也不回走出儲宮,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那天以後沈矜就使喚不動兒子了——沈育不願意再去儲宮。沈矜沒有詢問理由,不問也知道,從前廣陵有位陳姓少年發奮讀書勤懇刻苦,但是考入沈氏學塾就犯懶惰怠,被沈育拿著雞毛撣子追著繞安井坊三圈。
沈矜有時也覺得他的兒子過於少年老成,倒並非天生如此,從前也有過因撒潑偷懶而受罰,忘了從何時起戒子鞭就落不到沈育背上了。
「給你放幾天假,打算做什麼呢?」沈矜問沈育,並希望得到念書做文章以外的答覆。
「出門。」沈育說。
沈矜欣慰點頭:「去哪裡?」
「西市書肆,和宋均、小崔先生一道。」
宋均是本家學塾出身,沈矜大弟子,小崔先生則是崔家的次子季,比沈育大上一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