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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像什麼?”
小云用手指在那幾個字上比劃著左看右看猜不出。她不識字,十五歲了還沒有上過學,認識的幾個字都是表哥教給她的。她的爹孃出身反動地主階級,該上小學的時候正趕上解放,他們被打倒了,家裡的幾畝地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政府沒收了,她陪著爹孃一起參加了數不清的批鬥*,其實她對震天響的口號和砸過來的石塊兒爛菜幫子沒什麼感覺,因為一種巨大無比的痛苦無時無刻折磨著她:她餓。她太餓了。她餓得都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她不明白那些人為什麼像吃了一頭牛一樣那麼有勁兒,那麼用力的大喊,他們不累嗎?不餓嗎?
一波兒階級鬥爭高潮過去之後消停了沒兩年新一輪革命又來了,這次比上一次更加猛烈更加可怕,被折磨得體無完膚的爹孃終於在上月一個黑風高的夜晚跪在毛主席畫像前自殺了。他們的手腕割破了,鮮紅的血流了一地,流出了他們的茅草屋,流進門前的小溪裡,河水紅彤彤的像岸邊盛開的碧桃。他們的手死死地握在一起,掰都掰不開,像殉情一樣。她望著爹孃安詳的神情竟然沒有哭,她驚訝像爹孃那麼卑微的人會有那麼多那麼多的鮮血,他們的臉像鬼一樣蒼白,沒有了這些血在身體裡作怪他們再也不會感到餓了。村長很生氣,他說爹孃玷汙了偉大領袖,死有餘辜,他們是整個青雲譜的恥辱,臨走前他還勒令收養她的姨媽向全村人做深刻檢討。
再過幾個月表哥就要去北京讀大學了,以後再也沒人教她識字了。她眼裡閃著淚花兒看著那幾個字,遲疑地說,“像哭字,又像笑字?”
“嗯。”少年低著頭吃飯答應了一句。幾隻小鳥撲啦啦飛起來,落到池塘邊的榕樹上。
“那是哭字還是笑字呢?”小云問。
少年扭頭看了看小云,“都是。”
“他為什麼哭?是不是沒有東西吃啊?”小云不解的問,聽到自己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
“先生說他哭是因為家破人亡,思念親人。”少年輕聲說。
“那他又為什麼笑?”小云好奇的問。
“他笑是因為他太傷心了。”少年把飯盒放到小云膝蓋上,輕輕拂去她臉上的淚珠。
“你又吃飽了?”小云捧著飯盒低頭看著裡面剩了一多半兒的飯菜。
“嗯。”少年拿起畫筆接著畫那株荷花,“你快吃吧,吃完回去跟娘說下午先生要帶我去城外寫生,傍晚才能回來。”
自習室裡安靜的出奇,頭頂的一隻日光燈發出嗡嗡的低分貝噪音。夢雪讀著小說時不時扭頭看看雲風。這段時間雲風處於一種極不穩定狀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出狀況。或許是過去的八年裡他過於穩定了,穩定得似乎沒有正常人的喜怒哀樂,以至於她幾乎忽略了他也會有情緒波動這個事實。夢雪讀了幾段又看了一眼雲風,他微低著頭面無表情的看著書,表面看起來和過去沒什麼區別,不過她心裡清楚,一定出了什麼事兒。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雲風一直悶悶不樂,眼神也越發的憂鬱,好像隨時要哭出來一樣。昨晚回家路上她問寒問暖旁敲側擊了好半天,雲風卻一直沉默,到了家門口才支支吾吾的說下午雲笑天找他談過話,她趕緊問談了什麼,是不是吵架了,到底怎麼了。雲風只是搖搖頭一聲不吭地回屋了。
夢雪更擔心了,洗臉刷牙的時候還在琢磨,雨荷阿姨去世後不久雲笑天找雲風談話,他們在南屋,她和爸媽還有云阿姨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靜靜的等,雲笑天語重心長的說了半天,一直沒有云風的聲音,最後只聽到雲風大聲地說出三個字:我恨你!然後推門出來回了自己的臥室砰地關上門。夢雪至今還記得他出來時的樣子,他的臉上沒有她想像中該有的憤怒,更沒有眼淚,他只是面無表情,他的眼神平靜得讓她全身發冷。
那天之後雲笑天再沒找過雲風談話,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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