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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晏泠靜了很久,再開口時,聲調已軟了下來,「既然人已找到了……你就再陪我一會吧。」
「不好!」阿苦突然跳了出來,「師父是要陪我的!」說著,她緊緊抓住了未殊的袖子,充滿敵意地望著公主。
晏泠沒好氣地道:「你這孩子,帶上你一起還不成麼?」
阿苦斜眼,「你太老了,我不要跟你走一處。」
晏泠氣結,伸手指著她對未殊道:「這便是你的護持法?連點尊卑禮數都沒有?」
未殊表情不變,「阿苦。」
阿苦嘴角一撇,有些委屈,卻不得不說:「公主殿下,我錯了。」
這樣的話她說得也順口,說完也不當回事兒。只是未殊的神色卻愈加深淺莫辨,與晏泠說話時似乎便少了些耐性,「殿下還有何事?」
他神色靜默,雖然沒有任何惡言惡語,卻已是拒人千里的姿態。擱在這上元夜裡,直叫晏泠心中寒戰。她感到全身都是尷尬的,訥訥道:「你便陪我一會也不肯?我求你的事情……」
「殿下。」未殊輕聲提醒,「慎言。」
晏泠住了嘴,眼神裡卻很不甘。舍盧女子將一切情緒都寫在臉上,阿苦偷偷瞧著,她知道這公主的心思,可她一點也不想幫她。
晏泠將手中的花燈提了起來,日月微旋,她的容顏重重映在那燈火間,美麗得像一個夢。她說:「那你收下這個,好不好?」
未殊本想說不要。可是一轉頭,卻見阿苦直直盯著那花燈,幾乎要流出口水來了,便道:「多謝殿下。」
過夜半後,街上的行人便漸漸稀少了。阿苦捧著手爐,未殊提著影燈,兩人一同回司天臺去。未殊將無妄給他的錢串子掂了掂,低聲道:「你不買些什麼?」
花市燈如晝,她略微疲倦的聲音清淡地浮起又落下,「沒什麼喜歡的。」
明擺著是耍賴的口吻,他卻沒聽出來。
他似乎心情也不好。
一路往北,通宵達旦的喧囂也透出了力竭的跡象,不遠處的殿宇樓臺重簷疊瓦,俱懸滿璀璨華燈,恍如千萬雙冥冥的眼,靜默地注視著這一座醉生夢死的城池。熱鬧吵嚷的聲音雖然已經消歇,卻好像還在他們耳畔轟隆作響,她恍惚地踏著地上他的足跡,深一腳淺一腳地跟隨。
他抬頭,望向宮牆之上那一輪圓月,明如玉盤,卻掛著斑駁的痕,好像縱橫的淚跡。這樣團圓的月相,其實本身並不好看。
「阿苦。」
「嗯?」她怔怔。
「再過三日,你便要去太醫署點卯了,知道嗎?」
「……哦。」
「太醫正姓杜,皇上讓你跟他學習。他也是我的好友……」
阿苦忽然不走了。
未殊回過身來,「怎的了?」
阿苦雙手抱著那紫銅手爐,指甲都要摳進爐身的叢叢孔洞裡去了,她低頭悶了半晌,開口道:「我就跟著你學,不好麼?」
他頓了頓,「是皇上……」
「我一定不貪玩了。」她看著他,月光落進她的眼,發出清淡的微光,隱約似水波蕩漾,「我不鬧了好不好?我認真學,你別不要我……」
「我怎麼會不要你?」他衝口而出。
然而這一句話竟壞了事了。眼看她嘴角微微一動,鼻子一抽,那眼眶裡的淚水倏忽便錚然落了下來,她哽咽著大聲道:「你別不要我,我怕得緊,你可不能走,不能像我爹那樣……」
好像有什麼將他釘在了地上,他竟然挪不動步子。他可以拍拍她,可以抱抱她,他甚至可以吻她——可是這一刻,似乎他再也不能那樣做了。
月色白得幾近透明,片刻之前的流光彷彿還絢爛在眼底,此時卻已經變成一片輕飄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