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第1/2 頁)
他過去從沒有耐心與人解釋這些事情。
阿苦擰了擰眉。帝輦——就是皇帝的車輦?皇帝能把車駕進門裡去?真夠厲害的……
她這邊還在胡思亂想,那邊未殊已經站在了璇璣臺上。她連忙收拾心神對付腳底下的卦位,不知道擦出了多少火星子才險險地走上了臺。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她訕訕地笑:「我們今天學什麼?」
未殊道:「看月亮。」
「咯噔」一聲,是阿苦的上下牙關磕著了。未殊又看了她一眼,她滿臉笑容:「您說,您說,我聽著。」
未殊抬頭,望向那一輪侵蝕大半的暗月。在那暗影之後,掙扎地透出了一點蒼白的微光,似一個脆弱的紙環。
今日本不是望日,卻有月蝕。夏月蝕,有兵起,天下旱,民無糧。
「師父?」阿苦將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師父?」
未殊目光微動,道:「今日是幾日?」
阿苦掰著指頭數了數,「是八月十四。」
未殊點了點頭,自袖中拿出一捲紙帛拋入她懷中,淡淡道:「記下吧。」
阿苦手忙腳亂地接住了,慌道:「記什麼?」
未殊的目光慢慢自那黯淡的蝕月挪移到了女孩的臉上,「你沒有帶筆?」
阿苦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帶了帶了!」立刻把自己的書袋往下一倒,叮鈴哐啷一陣亂響,她撥弄半天,抬起頭,哭喪著臉道:「我忘記帶了……」
這樣的撒謊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更何況面前這個師父看起來那麼好騙。果然,未殊並沒有責怪她,只是目光在她帶來的東西上滑了一圈,「這些都是什麼?」
「啊,」阿苦笑了,拿起那些千奇百怪的物事獻殷勤道,「師父您看,這是九子鈴,這是抽籤筒,這是陰陽骰子……」
她說著說著,那邊卻沒了聲息。她沒來由地心慌,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他卻依舊沒什麼表情。
「這些用不上。」他等她說完,安靜地批了五個字。
「用不上?」阿苦叫冤,「可是莫先生的話本里明明說……」
「我教與你的東西,自然與市井中的不同。」
未殊的目光沒有變,語氣也沒有變,夜風拂過的時候,他白衣上的皺褶也沒有變。可是阿苦卻覺得這句話裡似乎終於有了幾分——情緒。
她愣愣地看著他,他負袖立在黑暗的天穹之下,瘦削的身形彷彿即刻便要凌風飛去。那樣地孤獨,卻又那樣地——驕傲。
啊,是了,他這句話看似平靜無瀾,實際上卻就是在說:「你師父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天官,你那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兒,我都瞧不上。」
將未殊的話在肺腸裡這樣滾過了一遍,阿苦終於覺得舒坦多了,眉眼都笑成了兩彎纖細的月牙兒:「我知道,師父您是最厲害的嘛!」
未殊沒有說話,只是遞給她一支筆。
她怔了怔,連忙拋下懷裡的東西,裝模作樣地捧起那一卷素紙,他提醒道:「拿反了。」
她訥訥地將它轉了一圈。
他靜了靜,走上前來,抽出那紙張翻了個面,又放回她手中,「用這一面寫。」
老子都沒見過這麼好的紙,怎麼知道用哪一面寫!阿苦還在腹誹,但聽他忽然有些猶豫似地道:「你是不是……不會寫字?」
她錢阿苦什麼都能裝,就是裝不了文化。
這一回,她決定坦白從寬。
眨了眨眼睛,她低著頭,羞愧難當地道:「我……我只會寫幾個簡單的字。」
未殊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又拿出了一方墨硯,放在高臺的石桌上輕輕地研磨了一陣,方道:「八月十四日,這五個字會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