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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和我媽聊到很晚,我媽仔細告訴了我這幾年家裡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
首先是趙四清,這姑娘很爭氣,考上上海交大了,現在已經讀到大二了。要說有出息,這家裡最有出息的就是她了。說實話,我就是有點不放心她們學校裡的那些個狗屁教授,聽說教授分兩種,一種是搞研究的,另一種是搞研究生的,我很怕四清會碰到後一種。
其次是老八趙紅兵,老八本來就是我爹最寵愛的老疙瘩,我被抓了以後,家裡就剩這麼一個兒子,我爹就更加對老八疼愛有加。溺愛之下,老八漸漸變得囂張跋扈,起初還好,只是要吃好的喝好的,後來就開始伸手要錢,自己出去買吃的買玩的,不給就在家上躥下跳哭爹喊娘地作妖,作到給錢為止。後來不知道在哪認識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開始夜不歸宿。據我媽講,我爹的死跟老八有很大關係。說那天老八回來要錢,我爹不給,還揪著脖領子要抽老八,老八使蠻力一掙,把老爺子拽了個跟頭,他轉身跑了,老爺子就昏過去了。我爹死了以後,我媽要去街道廠上班,根本沒空管老八,而且也管不了,老八更加變本加厲,經常幾天不回家,回家就是要錢,說著說著老太太就帶著哭腔了,說你爸爸最疼的就是這個小兒子,結果最造孽的也是他。
聽到這兒我真的很吃驚,老八從前是個老實孩子,就是有點缺心眼,可本質絕對不壞,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我隱隱覺得老八的事跟我也有一定關係,要不是我佔了老八接班的位置,現在的老八應該安安生生在紡織廠燒鍋爐呢。想到這裡我就一陣愧疚,因為我的一時衝動,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說完老八的事,我媽說了說她自己,自從我爸死了以後,我媽就在街道廠裡糊紙盒子,一直糊到現在,期間老二老四老五都給媽寄來過錢,可是老太太託人寫信告訴他們說我不要你們的錢,你們的爹有退休工資,夠我花的,你們顧著你們自個兒就行了。&ldo;我還幹得動活兒,用不著他們養活。&rdo;我媽跟我說。
看著老太太滿頭的白髮,昏花的老眼和彎成弓的駝背,我心裡一陣陣發酸,哎,讓自己的親娘遭這份罪,我們這些做兒女的(尤其是我),都該讓雷劈了才對。
我媽最後還提了一件事,苗苗後來又來家裡好幾次,說她又去了兩趟勞改農場去看我,人家告訴她說我轉到別的農場去了,她來打聽打聽我到底轉到哪個農場去了。對於我這件事我媽心知肚明,就狠著心跟苗苗說不知道,說那個丟人現眼的玩意,我也沒打算去看他,愛轉到哪去轉到哪去吧。苗苗就哭著回去了,來回幾次,次次都哭,最後終於不來了。
&ldo;唉,多好的兒媳婦兒啊,有情有義。唉,你說你這個缺心眼的玩意兒,你打人之前咋就不用你那豬腦子好好想想呢?&rdo;我媽說到這又要抹眼淚。
我低下頭,不再說話。苗苗這個名字,對我來說已經變得很陌生,我甚至都已經記不清她長什麼樣子了。我腦海里只剩下一小段一小段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片段中的那個人,好像是我,又好像不是我。我曾經以為,這段愛情我一定會刻骨銘心永生難忘,但是短短五年之後,就只剩下一些鏡花水月般的記憶而已了。時間的力量是如此強大,若干年後,不管是你想要深深銘記的還是你想要徹底忘卻的,都已煙消雲散不復存在。
過去的已然無法挽回,所以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回憶上,畢竟我才三十歲,而且身體健康沒病沒災,看這意思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所以生活還得繼續,當務之急是把戶口先落上,再把老八找回來,然後看看哪裡招工,找份工作幹。
第二天一早我拿著勞改釋放證到街道找李老太太,請她帶我去街道派出所落戶口。街道的李老太太是我媽的老姐妹,我們家連死帶活攏共十口人,她全都認識。我爸的喪事她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