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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獨自站在一塊休耕豆田裡,一陣冷風抽打著我的身體。烏雲在我頭頂翻滾,帶著積壓的憤怒,扭成一個漏斗,隨時準備把我捲走。面對威脅我堅決不讓步,烏雲分崩離析,一小點一小點地降下來,那些小點沖我撲過來,越變越大,長出翅膀、喙和眼睛,變成黑鳥。它們充滿敵意地俯衝而下,落在我身體的左邊,啄著我的手臂、我的臀、我的大腿和我左邊的臉。我拍打著這些鳥,跑過田野,但是沒有什麼能夠阻止他們撕扯我的面板。
就在這時我感覺世界在顛動。那群鳥不見了。那片田野不見了。我努力去了解自己當前的現實,眼前只有一片黑暗,聽得見汽車發動機的嗡嗡聲以及輪胎摩擦地面發出的嘎嘎響聲。我的頭陣陣抽痛,整個左半邊身體灼燒著,彷彿有人像刮魚鱗一般刮著那部分,喉口感覺像被鈍銼刀磨過。
隨著疼痛加劇,我的記憶恢復了,我記起威士忌酒瓶砸到我的頭,帶子勒緊我的脖子,他腐爛的臭氣充斥我的鼻孔。我被弄得像胎兒般蜷縮起來,塞進一個寒冷、黑暗而喧鬧的地方。我的左胳膊壓在我的身體下面,但我可以動我的右手指,把它們抵在我的藍色牛仔褲上抽動。我感覺到了我的大腿。我的手滑過臀部,穿過蓋過胸部的薄襯衣,摸索我的錄音機。沒有了。我去摸身體下的地板,碰到了地毯的絨毛,潮濕、冰冷,刺激著我身體左邊的面板‐‐如同我夢中的黑鳥帶給我的感覺。我知道這是地毯。這是覆蓋我汽車行李箱的墊子,行李箱和車輪之間生鏽的洞口濺進來的水讓它總是濕的。
天啊,我心裡想。我在我汽車的行李箱裡‐‐沒有大衣,沒有鞋子,穿著牛仔褲和襯衣的身體左半邊浸在冰冷的水花裡‐‐不知道去往什麼地方。發生了什麼事?我無法控制地哆嗦起來,牙齒咬得十分緊,感覺要斷了。我想翻個身,來緩解一點左邊的痛苦,但是沒能做到。有東西阻礙了我的膝蓋。我小心地伸出手,顫抖而易折的指甲探索黑暗,摸到了靠在我膝蓋上的一塊煤渣的粗糙表面。我伸得更遠,摸到了第二塊,兩塊之間有一條原木鏈子相連。我順著鏈子往下摸,發現它纏繞在我的腿肚子上,在膝蓋那裡纏了兩圈箍住了。
煤渣塊拴著我的腳踝。這不太合理,至少一開始我沒弄明白。過了一會兒我才理清。我的手沒有被捆,嘴巴也沒有貼上帶子,但我的腳踝被拴在煤渣塊上。他肯定認為我已經死了。只有這樣才說得通。他想找個地方扔掉我,某個有水,有湖或河的地方。
一種突如其來的恐懼襲來,讓我停止了思考。我的身體因為恐懼和寒冷而顫抖。他要殺我。他認為他已經殺死了我。想到這裡,我恢復了一點意識,顫抖的身體平靜了下來。他認為我死了。一個死人不能抗爭,不能跑,沒法攪亂最好的計劃。可這是我的車。洛克伍德犯了個錯誤,踏足了我的地盤:即便蒙著眼我對我汽車的行李箱也一清二楚。
我記起一本平裝書那麼大的小塑膠板,從行李箱內蓋住了尾燈。過去一年兩個方向燈我都換了。我在黑暗中摸索了一兩秒,找到可以讓我拉開蓋住右邊方向指示燈塑膠板的小插銷。我快速地轉動了一下,從托架上取出尾燈燈泡,讓行李箱充滿美好的光亮。
我雙手抱住燈泡,讓它的熱量溫暖我冰冷的指關節。接著我扭曲身體去夠左邊的尾燈,小心地不猝然移動或弄出聲響,以免讓洛克伍德注意到他的&ldo;貨物&rdo;還活著。我拉掉塑膠板,拉出左邊支架上的燈,讓這輛車沒有尾燈,把行李箱照得跟正午一樣亮。
纏住我腳踝的鏈子被一個鉤子縛牢了。洛克伍德肯定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系得那麼緊。我努力想解開鏈子,凍僵的手指自動蜷縮起來,似乎得了關節炎,我的大拇指跟一片花瓣一樣無力。我再次抓住燈泡,緊緊地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