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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上酒過三巡,秦懷德的聲調愈發高了。「若無岳父母一路提拔,小婿哪有今日。此刻良辰美景,小婿再敬岳父母一杯。」
秦瑾瑤嘴唇輕輕上挑,想起自己偶然間聽見的宋媽媽與車夫之間的對話。那車夫似乎與宋媽媽的丈夫熟識,因此宋媽媽對他說起話來忌諱也不多。
「說起來也是冤孽。這麼多年了,咱們老爺從來都沒提過再找找這位瑾瑤姑娘的事。可你說偏偏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咱們老爺的那位門生韓大人,竟然在禹州把人給找了回來。你說說,這不是造孽嗎?老爺夫人一家和和美美多好,非多出這麼個累贅。」
「這話說的,放在鄉下養不就成了,左右也長這麼大了,何必帶回來,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那車夫平時不聲不語,但說話卻也偏幫秦府。
「那韓大人是在散了朝的路上說的,多少大人都聽見了。咱們老爺的性子你做車夫的自然不曉得,那是最要顏面的人。」
二人的對話秦瑾瑤只聽見了這些,但足以扯碎秦懷德的慈父皮囊。
眼前的宴席依舊熱熱鬧鬧。秦瑾瑤似乎聽見何輔棠提到了自己的名字,接著便看見臨安公主有意無意的往自己這邊瞟了一眼,隨後便聽見秦懷德笑道:「岳父不用擔心。瑾瑤雖然從小在鄉下長大,但最是知禮……」
秦瑾瑤心頭一動,眼眸正要抬起,便聽見秦懷德繼續道:「瑾瑤不會與月兒爭短長的。岳父大人一向疼愛月兒,我這當爹的又怎會讓月兒吃虧。」
何氏亦是衝著何輔棠道:「是啊爹,懷德最疼孩子了,您別想太多。」
「那之前……」何輔棠蹙眉。
「之前的事都已經過去了。」臨安公主一錘定音,何輔棠頓時沒了聲息。
秦瑾瑤足足坐了一頓飯的功夫,臨安公主卻好似忘了曾傳召她一般,根本沒再提起見她之事。小丫鬟有些訕訕,反倒是秦瑾瑤笑著安慰了她幾句,這才隨她出了秦府。
見秦瑾瑤出門,小桃趕緊上前扶了她的手,又笑著送走臨安公主府的丫鬟,這才湊到秦瑾瑤身邊一臉關切道:「姑娘如何,沒有受委屈吧?」
秦瑾瑤搖頭,臉上一如既往掛著淡淡的笑。「不過是看了一場好戲罷了。」
「好戲?」小桃疑惑不解,但見秦瑾瑤的臉上似有懨懨,便知趣的沒有再問下去。
馬車被臨安公主府的侍從攔在另一條街,主僕二人只得慢慢走過一條長巷。小桃敏銳地感覺到秦瑾瑤的手有些發涼,心裡倏地一空,隨即看向自己的主子時,便聽她長長嘆道:「果然誅人者,不如誅心矣。」
「小……」小桃抬眸,便見秦瑾瑤長長的睫毛上似有濕潤。
「小桃,日頭斜了,也不必車夫等我,我慢慢走回去便好。你坐馬車去看看宋永和丹娘,也好瞧瞧染墨坊的生意。」
儘管眼裡噙著十成的擔憂,但小桃還是點了點頭。不為別的,這麼多年,她最瞭解秦瑾瑤的性子。她做的決定,沒人改的了。
臨安公主府外的巷子冗長而寂寥,與裡頭的喧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秦瑾瑤纖長的背影被夕陽拉得極長,影子被落寞地投在紅牆上頭。
內心一片空空蕩蕩。
外祖母的聲音似乎還響在耳邊。她會逼著秦瑾瑤讀書作畫,但也沒忘了日日給她烹上一份熱騰騰的雞蛋羹。她會命秦瑾瑤識譜吟詩,但也時常把她摟在懷裡唸叨當年舊事。
鄰人夫妻哄睡幼子的身影似乎還在眼前,那是秦瑾瑤對於父母最初的印象。直到後來,外祖母將母親的一封信讀給她聽。信裡句句血淚,字字慈母心。
記憶中的場景與方才臨安公主府的場景重疊,秦瑾瑤覺得自己似乎變成了秦月瑤,躺在母親的懷裡,父親笑著餵她一口蜜餞,外祖母在旁邊徐徐打著扇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