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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出地方,船兒靠著一棵柳樹泊了下來。原來,在這兒,家家依水,戶戶通舟,舟在柳下,柳在橋邊。這是水鄉常見的風景,也是水鄉特有的風景。
媽媽繫好船,牽著我的手,沿著石級,走上石巷。石巷很窄、很深,卻很髒、很臭,給古老的石壁和石地添了更多的滄涼和淒清。畜生的糞便和人的屎尿混在一起,使得從動物中走出的人又回到了動物中去。
沒走多久,我們已拐進另一條弄堂子。一道小門,門上無鎖,只有一個很大的鐵環吊在上面。媽媽上前,用力叩了叩門環,只聽見裡面傳來聲音:&ldo;來了‐‐來了!&rdo;果然一個風風火火的女人,聲到人到,門便開了,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的臉,正是張嬸。
張嬸把我們讓進了屋。一進院子,便沒了視線,到處都是晾著的衣服;有的還滴滴噠噠地往下滴著水。低著頭,繞過水井,我們進了小屋。
張嬸給我們倒了開水,便出去了。一會兒,已用衣服兜了一堆果子回來,用水洗了,放在桌上,笑著說:&ldo;雪兒初到,嬸嬸沒有什麼招待,只有幾隻無花果,還沒熟透,別嫌嬸嬸心意。&rdo;
我看看媽媽,媽媽要我道了謝。我伸手拿了一隻。張嬸上來,抓了兩把,放入我的兜裡說:&ldo;孩子,到了嬸嬸這兒,甭客氣,就好象自己家裡一樣。&rdo;
吃著果子,大家說了一會兒話,三個人便出來,一同去收衣服。解了繩,上了船;兩隻船兒,一前一後,不緊不慢的跟著,向著另一個方向行去。
不一會兒,風漸漸大了些,陣陣涼意,撲上面來,鑽入心去。張嬸一嘆氣,對媽媽說:&ldo;蘭妹子,又要下雨了吧?&rdo;媽媽應著。果然,不一陣,不知不覺中,已是細雨濛濛,漫漫水面,不見了水鳥的影子。
媽媽和張嬸披上蓑,戴上笠,叫我進了艙裡。坐在凳子上,抬眼四望,迷迷一片,若隱若現,把我的心都給迷失了。
終於,船在一處地方停了下來。我們上了岸,沿巷而行,在一處朱紅大門外停了下來;一對石獅子,瞪著銅鈴那麼大的眼睛,彷彿要吃人一般。
張嬸敲敲門,無人應。搖搖頭,張嬸說:&ldo;這就是有錢的主兒,非要睡到太陽曬屁股。&rdo;我們只好站在門外等著。好一會兒,院子裡終於有了響動,漸漸地傳來了人聲、狗叫聲、貓叫聲;再一會兒,傳來了歌聲:
春花秋月何時了,
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
故國不堪回首月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
只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到現在,這首歌仍然有人唱著。許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這是南唐後主的詞;是亡國的哀音。不知是哀不復的繁華,還是哀易失的江山?
張嬸說:&ldo;聽見了吧,這就是西洋的玩意兒,叫什麼留聲機。真是個怪東西,唱起來象被踩了尾巴的貓叫一樣,這些有錢人卻喜歡得不得了。&rdo;
再敲門,傳來一聲吼:&ldo;大清早的,敲什麼喪啦?&rdo;張嬸提高了聲音說:&ldo;福伯,是我‐‐張翠蓮。&rdo;好一會兒,才見開了門,伸出一個禿頂的腦袋,眯隙著一雙眼,大著呵欠,罵罵咧咧地把我們讓了進去。
進了院子,卻是圍牆。福伯說:&ldo;你們等著。&rdo;只領了張嬸進了園門。我們在外等著。
一陣花香,隱隱而來,帶著雨的軟,風的柔,輕輕地沁入心脾,夾著幾分蜜的淡甜。我不知道這是多大的所在,是個都大的主兒;但我明白,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