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4/5 頁)
一笑,就走了。
我不知道她是用什麼戰略戰術成功地阻擊了來訪者,反正我這裡恢復了平靜,平靜真是一種享受。可惜,享受沒多久,電話鈴聲就響了。一拿起聽筒,我就聽到翩翩氣急敗壞地聲音:你在搗什麼鬼呀,把我阻在住院部的門口,不讓進!我趕緊說:誰說不讓你進啦?翩翩說:護士。我說:你把電話給護士,我來解釋。
翩翩進來的時候,臉色很難看,難看得就像是誰她的頭上扔了兩顆原子彈似的。我一邊給她賠不是,一邊問:你怎麼來了?
難道我不該來嗎?她說完,轉身就要走,幸虧我身手敏捷,拉住她,讓她懸崖勒馬。
該來,來得恰倒好處,我諂媚地說。
今天是星期六,歇班,所以才有時間來,她說。
哦,今天都已經是星期六了?我說道,住院住得我早已沒有了時間觀念,躲進小樓成一統,管它春夏與秋冬。
星期六是沒有理性的日子,星期六是法官也想犯罪的日子,星期六是上帝進地獄的日子——這話,知道是誰說的嗎?翩翩歪著腦袋問道。
當然知道,是穆時英。他還說星期六是不做賊的人也偷東西的日子,星期六是頂爽直的人也滿肚皮是陰謀的日子,星期六是老年人也拼著命吃返老還童藥片的日子……不過,人家原來說的是星期六的晚上,我提醒她。
嘿嘿,我只是偷換了一下概念而已,有什麼了不起!她調皮地笑了。
何止是偷換概念,漂亮的女孩可以有更多的特權,比如撒嬌,比如耍賴,再比如強詞奪理什麼的。
其實,我來最主要的意圖是叫你曬曬太陽,你看你的臉色,香蕉皮似的,她捋了捋披散著的長髮,說道。
還是不要吧,我蹣跚地往後退了兩步。我不是怕光,而且討厭光,因為它叫我緊張,緊張得總是滿頭大汗。
來嘛,你要是不去,我可要生氣了,她威脅我說。看來,在她面前我是個輸定了的角色,不但輸掉的是這麼一次,也許會永遠地都輸下去。
我被她拖到了陽臺上。我猜得出她一定能感覺到我的手在簌簌發抖,我也猜得出我的臉色一定跟白襯衫一樣的蒼白,但她就是假裝沒看見。你看,你看,她指著花園說。我看見了,所有的綠色植物都沐浴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一朵朵零散的雲散漫地在天上飄蕩,幾隻麻雀在開了花的樹枝上啁啾,很逍遙。
這裡真好,可以隨時看風景,翩翩興奮地輕聲絮語道,興奮得她鼻尖上的那幾星雀斑也閃閃泛光。
要麼你也搬來住好了,豈不天天都能看到風景嗎,我儘量使自己放輕鬆,放輕鬆不成,就裝做輕鬆。
別這種開玩笑,我搬來做什麼,你不是有西西陪著嗎?她突然臉色陰沉得像色澤幽暗的菌覃一樣。
我不敢再說什麼了,把視線從一臉戒嚴令的翩翩臉上移去,我發現天邊的雲彩不知什麼時候竟變成紅色的了,紅得像傷口處流淌著血,呼啦啦地在空中抖,具有一種慘烈的美。這景色,我見過,是在我掩埋父親的那天——
那天,我和我父親的同事,將父親的遺體拉到郊區的一片水窪地,用手刨了個坑。因為火葬場的煙囪被震塌了,所有的死難者就都集中到了這裡。這裡瀰漫著難以形容的惡劣氣味,那是成千上萬的屍體散發出來的,招來了無數的蒼蠅。長這麼大,我第一看到這麼壯觀的蒼蠅,個個都跟屎殼郎一般大小,而且還都有尾巴。這裡的蒼蠅已經變成了嗜血的動物了。我們一邊轟趕著這些蒼蠅,一邊佝僂著腰去挖墳坑,等墳坑挖好了,我的手指早已磨破了,指甲也掉了半拉。天的遠方所漂浮著的火燒雲,熾熱的要命,簡直能把人烤死……對那天的事,我所能記著的就是這些,這些就足夠,足夠我回味一輩子的了。
地震餘波消停下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