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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嘉央苦笑了一下,道:「莫非只有她有苦衷?成王要新帝聖裁此事,就是要讓朝臣們都看一看我與你會如何治此事,是公非公,是明非明,若由此而落口舌給成王,這帝位宇澤又何以能坐得住。卓少炎死,不死,成王都不輸此局。」
她輕按眉心,顯出疲態來,又道:「毓章。這亂事何日能盡。這國中何日能得真正太平。」
沈毓章聞此言,扔下奏札,走過去,扶住她的肩頭,將她擁入懷裡。
英嘉央未掙。
英氏統緒三百八十年,有過三位女帝,個個治江山不輸男兒。她自幼長在宮中,熟知前朝諸事,身為英氏女兒,自有不同於士庶人家女兒的氣血與心志,過去數年中縱有再多曲折、委屈、難解之事,她亦不曾軟弱過一分。可如今她親手將獨子送上這一個帝位,方知江山在握,肩上重責如萬鈞之沉,一夜之間便能將她壓得喘息澀難。
身前男人的胸膛比六年前更加厚實,溫熱,蘊有足夠令人放心倚靠的力量。
只猶豫了短短一刻,英嘉央微微閉眼,縱著自己靠入他懷中,少歇一陣。
沈毓章輕撫她的後背,道:「央央,你且放心。亂事終有盡時,天下必得太平之日。」
……
少帝即位,昭慶上聖公主垂簾,頒的頭一道詔書便是昭告朝中,以哪三位大臣為新帝輔臣。
折威將軍沈毓章位列三輔臣之首,無人意外。
餘下二位,一位是御史中丞朱子岐,一位是工部屯田郎中狄書馳。
雖然近朝來蘭臺失勢,朱子岐卻不失其剛直方正、直諫敢言之脾性,朝中真正不畏成王之勢的人為數不多,朱子岐是其中品秩最高的一個,昭慶選他做為輔臣,實在情理之中。
而狄書馳年輕歷淺,所居非要職,位亦不過從五品,昭慶以他為三輔臣之一,看中的則是他的門楣。狄氏祖上亦是開國重臣,忠正可與沈氏齊名,曾自開國起連續八代、每代皆出名將之材。然而與能夠綿延近四百年的沈氏名望不同,狄氏錚錚將門,多少男丁戰死沙場,香火一直難旺,自第十代之後子孫投軍之志便逐漸衰沒,再未出過祖上那般名震四方的良將。近幾朝狄氏子孫多是入仕從文,雖未出過名臣大宰,卻始終對皇室忠心耿耿,不負狄氏祖上忠正之名。如今狄書馳為新帝輔臣,眾人雖有微詞,卻因礙於狄氏之門望,說不得什麼。
詔書既下,塵埃落定。
有朝臣上表問稱,雲麟軍所提的要求朝廷皆已滿足,這雲麟軍何時能退兵回北境,還京畿以太平,而那北面金峽關城被拆毀的數段牆體,雲麟軍何時能修復?
昭慶發還所奏,告眾臣道,成王奏舉卓少炎不臣之罪數條,事當下案驗,待案驗罷,再論如何處置雲麟軍上下。
……
李惟巽的書信送到江豫燃手中時,他正在問卓少炎這財禮到底該備多少才算好。
卓少炎笑著看江豫燃滿心歡喜地拆開信,隨後又四下看了看江豫燃自說自話地備下的催妝禮——人家惟巽還未說答應他呢,他就已火燒火燎地迫不及待了。
從前她見江豫燃與李惟巽之情意,唯有悅然之祝福,從未有過感同身受的體會。如今她再看江豫燃,不自覺地就聯想了到戚炳靖為她而制的那一襲婚服,心中自有不一樣的感受與體悟。
在他還未見過她、還未親識她本人之時,他便已對她懷有那般深的愛意,他便已決計要娶她了。
在未與她相見相識的那些日子中,他曾抱著什麼樣的心情望著那襲婚服、想像她穿上它的模樣?
只消一思及此,她便想要將那些日子補給他。
將那些她沒有像他愛她一樣愛上他的那些日子,全數彌補給他。
但她不知如何去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