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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鼻子的世界居然會變得如此乏味,你說究竟為了什麼;是因為那獨特的鼻子,還是因為那鼻子的獨特?
魯迅的功與&ot;過&ot;
--國民性批判之批判
在盤點20世紀中國文學時,我們都發現了這個奇蹟:魯迅寫的小說作品最少,但影響最巨。他沒有我們當下作家的一種恐慌:倘無巨製,即非大家。他就憑著一本中等厚度的中短篇小說集,高踞在當代中國小說的峰巔。而且未曾受惠於任何市場炒作,先生本人也沒上過電視,何故?
倘若從文化角度去看,這奇蹟的根由便一目瞭然,就是他那獨特的文化的視角,即國民性批判。
作家的眼睛死盯在人的身上。所以,他從這文化視角看下去,不只看到社會文化形態,更是一直看到人的深在的文化心理。那麼接下去便是他獨有的一種創造:將這文化心理,鑄造成一種文化性格,一種非常的人物來;這種人物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個性人物,也不是現實主義文學中的典型人物。他這種人物的個性,全是中國國民共有的劣根性。他是把一個個國民的共性特徵,作為個性細節來寫的。這就使他筆下的人物具有巨大的覆蓋性。比如阿q--在現實中絕對沒有這種人物存在,但在他身上卻能找到我們每個人的某一部分的影子。
進一步說,這種共性,不是通常那種人所共有的人性,而是一種集體無意識,是一種文化的特性。我曾經用過一個&ot;文化人&ot;的詞語,來述說這種特殊的人物。這裡所說的&ot;文化人&ot;,不是&ot;有文化的人&ot;的概念。這個&ot;文化人&ot;是指特有的文化鑄成的特有的文化性格。這種性格放在小說人物身上是一種個性,放在小說之外是一種集體性格。當一種文化進入某地域的集體的性格心理中,就具有頑固和不可逆的性質。倘若逆轉,極其緩慢。它屬於一種根性。當然,任何民族的文化性格都是兩面的,一面是優根性,一面是劣根性。可是它像一張紙的兩面,是孿生一對生出來的,不能免掉任何一面。但作家的思維天生是逆向的;文學的本質是批判。當它面對文化性格時,肯定要先批判國民劣根性的一面。
然而,在魯迅之前的文學史上,我們還找不到這種先例。魯迅是第一位創造性地使用這個文化視角,來觀察、感受、認識、分析和批判生活,然後升華出這種獨特的&ot;文化人&ot;來。他的小說的人物不完全是這種&ot;文化人&ot;。比如祥林嫂、孔乙己、閏土等,雖然具有世紀初中國人的某些集體性格特徵,但還不是純粹的&ot;文化人&ot;。阿q則是魯迅自覺創造的最典型的&ot;文化人&ot;的形象。在魯迅的雜文中,也有這種潛在的&ot;文化性格&ot;屢屢出現,比如《聰明人、傻子和奴才》等等。這種人物所具有深刻的認識價值,學者們多有論述,本文不做重複。我只想說,我們從這個視角可以發現到其他角度無法發現的內容。比如從這裡,我們一下子找到了中國社會痼疾最本質的緣故。同時,這種極其獨特的審美形象,自然就穿過那種司空見慣的平庸的文學平面,異彩繽紛地跳躍到中國小說的人物舞臺上來。
第31節:魯迅的功與&ot;過&ot;
所以說,作家最關鍵的是他的視野。視野的關鍵是視角的獨特性。而文學的關鍵是視野的果實--人物。
魯迅的這種&ot;文化人&ot;,不是真實的而是逼真的,不是生活的再現而是深層的表現。它既是悟性的發現更是理性的創造。它專門是寫出來供&ot;批判&ot;用的,而這批判為了喚起國民的自省。對此魯迅心裡十分明白,做得更明白。魯迅屬於那種像法官一樣異常清醒的作家。他始終是瞪著眼看世界,和瞪著眼寫他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