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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
火車站像個圈套。或者說,它就是個圈套。
周鳴鞘剛在櫃檯前站定,餘光就瞟見,不遠處的候車座位上,看報紙的人露出一雙鷹一樣的眼睛。穆陽的情報真準,有人來逮他。
他像沒看見似的,平靜地點了一根煙。管理員上來問他存什麼行李。他說不存,打聽一個人,一個女人,在你之前,你見過嗎?
對方說見過,可是去哪了,不知道。只記得那女人身上總有一股魚腥味。線索便這麼斷了。
周鳴鞘的心微微一沉,但不知為何又快活起來。魚腥是生活的味道,她在這座城市裡有生活,也許不會那麼孤獨。還或者,他之所以會生出那短暫的快活,也是因為他不必太早見到她。他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他點點頭,要了一份報紙,拎著包轉身。剛轉身,周圍嘩啦啦地站起人來。他們連掩飾都懶得做,直勾勾地盯著周鳴鞘。周鳴鞘抬頭,將他們環視一週,仔細地記住他們的臉……
然後「啪」地撂下包和報紙,掉頭就跑。
那報紙被煙點著了,瞬間燃起火焰。候車廳裡響起尖叫。這短暫的混亂讓周鳴鞘逃出生天。
於是貓和老鼠在火車站裡生動地上演了。
他跑得那麼快,沖得那麼急。他這一生別的什麼都不會,在草原上飛奔、在雪山裡歡呼的事情做的最多。他是自由的,他的血肉、他的四肢、他的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是自由的。所以他像動物一樣擅長奔逃。
他很快把那些人轉暈了,但很可惜,他們目睹獵物上鉤後,早已封鎖了每一處門口。
他走投無路,翻過檢票閘口,聽著身後檢票員的大呼小叫,一路飛快地下了樓梯。一輛綠皮火車剛「嗚嗚」地開動起來。
他掃了一眼火車外皮,上面寫著到大連。是北上的慢車,他以前聽說過。
那火車越開越快,煙越來越濃。他奔跑著,眼瞧就要撲上列車的尾巴,抓住那些欄杆,跟著火車的身影離開這張巨大的網……
卻被人抓了一下。
有人將他撲倒,他們擁抱著在地上滾了三滾。
周鳴鞘抬腿就要踹,那人卻氣喘吁吁地喊他。呼吸是清冽的,都拍打在周鳴鞘的鼻尖,那麼暴躁而兇狠的聲音,周鳴鞘的身體卻驟然熱了。
「是我,」穆陽說,「你個傻子……」他說。
「你跳不上去的……你要摔死麼。」
他從周鳴鞘身上爬起來,又一把將他拉起。他們顧不上說話,因為身後都是人。他們利落地翻過火車軌道,來到二號站臺,隔著一條冰冷的鐵軌回頭與追兵面面相覷。那些追兵也不怕麻煩,立刻跳下來,勢在必得地向他們跑來。
兩人只能調頭繼續奔逃。
他們無路可走,只能往候車廳的方向走。
爬樓梯時,周鳴鞘終於逮住機會,抓住穆陽的手腕:「你來做什麼!」
穆陽抽空回過頭來,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我睡不著。」
周鳴鞘問:「為什麼睡不著?」
穆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嘴上答:「現在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嗎?」
「你可惹了個大麻煩。」
「是你惹了個大麻煩。」穆陽咬文嚼字。
「為什麼來找我?」
穆陽帶著他翻過欄杆,重新回到候車廳裡:「我現在有點後悔了。」
候車廳中正趕上一輛列車開始檢票,人群呼啦啦地湧上來,這些拎著大包小包的四海為家的人衝散了少年和追兵。這為他們博得了短暫的喘息的時間。穆陽在人海中摸到周鳴鞘的手,他忽然發現對方的手掌居然比自己的大上半圈。
此時,那手掌心裡凝著一層汗,溫熱的,濕漉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