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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儒盯了他半天,又問道:「你緊張嗎?」
顧言昭:「我?還好啊?」
他狀態很放鬆,確實沒有太緊張。
熊儒還是不放心的囉嗦道:「你的綜藝首秀,不用太緊張,權當演戲。我已經和總導演打好招呼了,不能太坑你……哎!你在想什麼!」
顧言昭面朝窗戶,目光遊離在虛空,像蒙了一層霧氣,明顯已經放空,不知在想什麼。
熊儒喊他,他也不理。
熊儒又踢他一腳。
顧言昭緩緩回神,盤腿在地上坐了半天,問道:「哥,節目什麼時候啟動。」
熊儒答:「下個月十八號。」
顧言昭檢視手機日曆:「正月初七。」
熊儒:「時間充裕,你還能回家過個年……」他長嘆一口氣:「好好陪陪父母吧,幹我們這行的,越紅越忙,下一年還指不定什麼光景呢。哎,你家在上海吧,需要我幫你訂往返的機票嗎?」
顧言昭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拒絕道:「不了,我自己安排。」
熊儒拍了拍衣服站起來:「行。」臨走前囑咐一句:「提前兩天回,別耽誤節目錄製。」
顧言昭到現在還住在公司分配的宿舍裡,一間六十平米的單人公寓,位置在市中心,第十七層樓,正好能俯瞰附近的城市街景。
顧言昭坐在落地窗前,看夕陽染紅了半邊天空,直到夜色漸漸從地平線蔓延上來,整座城市的路燈次第亮起,像黑夜前的某種儀式,匯聚成一條燈火長龍。
顧言昭拿起手機,給媽媽打電話。
一分鐘後,自動結束通話。
顧言昭停了幾秒,又給爸爸打電話。
一分鐘後,聽筒裡傳來機械女生平靜的播報:「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顧言昭肩膀一聳,閉上眼苦惱的按住眉心,男子漢的一身傲骨彷彿忽然垮掉。
十八歲那年,顧言昭瞞著家裡,高考志願填了北京電影學院,錄取通知書寄到家裡的那一天,爸爸媽媽並排坐在沙發上,沉默了一整天。顧言昭躲在臥室裡不敢吭聲,隔著一道門都能感受到客廳裡壓抑的氣氛。
媽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可她的思想並不開明,她不解的質問兒子:「咱們家不缺錢,你為什麼一定要去追求那種繁華糜爛的生活呢?」
少年的顧言昭當時羞於回答,因為他自覺辜負了父母的期待。
他拖著行李箱,去學校報到的那天,好像被掃地出門的狼狽。
家裡斷了他的生活費,讓他去自力更生,天真的追夢。
從小嬌生慣養的他失去了生活的一切來源。
他一到寒暑假便沒日沒夜泡在橫店影視城,跑龍套,當群演,蹭盒飯,演一次死人得到的報酬可以吃三天的包子,高額學費都是省吃儉用一個子兒一個子兒從牙縫摳出來的。
他至今沒有向家裡服軟。
至今沒有得到家裡的諒解。
其實,他是見過曲又雲的。
那年,曲又雲在橫店演一部古裝劇,她是塞外和親的公主,他扮演她行車途中的侍衛。
顧言昭仍清晰地記得那場戲,他在泥地裡滾了三個小時,導演一遍一遍精益求精,最後他像個剛從地裡長出來的泥猴子,臉上身上全是臭烘烘的泥巴,胳膊上被碎石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有血從裡面不停地滲出來。
拍完那場群演的戲,顧言昭等著拿錢結帳。
曲又雲從馬車裡鑽出來,目光從他身上飄過,頓住了。
他就見她穿著昂貴的戲服,提著裙擺走過來,白生生的手拉住他又臭又髒的手腕,端詳著他的傷口,然後招呼助理過來,拿醫療箱幫他處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