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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終究開口,神容冷峭,「我馬上點燃這些炸藥,你逃不逃?」
杜攸辭面色一變,眼神飄向那成堆的炸藥,又飄回來,男孩的神色天衣無縫,完全看不出任何底細。這時候,他腳邊那個小洞裡卻傳來了焦急的喊聲:「是小杜嗎?」
「魯伯伯?」杜攸辭徹底混亂了,「你在那邊嗎?」
「小杜,快過來!我們從後邊繞過去!」
模模糊糊的風雨聲裡,他最後看了一眼那個男孩。散亂的黑髮底下,是一雙永遠沉默的眼睛。
他等了很久,那炸藥卻始終沒有被引爆。
他終於明白自己是被拯救了,被一個通敵的叛徒拯救了。
「我刺瞎了自己的雙眼,才得以混入宮來。」杜攸辭慢慢地嘆道,「九坊那邊的確是思量了許久,只是最後這一擊,我都沒能料到。那莫姑娘,是個極有主意的女孩。」
頓了半晌,又道:「西平京此時滿城風雨,你們藏在此處,倒是無人能發現。」
這座熟悉的烽燧之中,他的聲音溫和,伴著輕微的噼啪的火聲,煙霧彼岸,未殊蒼白的臉上神容亦是沉默。
他知道自己害了人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沉默。他知道自己救了人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沉默。
杜攸辭想自己大概從來不曾瞭解過面前這個救命恩人。
肉香漸漸從火上塗了油的兔肉上散發出來。杜攸辭帶來了酒,一揭蓋,阿苦便竄了上來:「好香,好香!」
方才她一直沒有說話,這會兒,卻只是恍若無事般笑。
「過來。」未殊淡淡地道,串起了一塊烤好的兔肉。
阿苦斜了他一眼,「我是說酒香。」
「你不能喝酒。」未殊很認真地陳述這個事實,阿苦盯了他半晌,終了,乖乖回到他身邊,就著他的手咬下兔肉。他忙道:「小心燙。」
阿苦一邊嚼著肉,一邊含糊地道:「師父,你當初怎麼知道會下雨的?」
未殊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發,「我本來就是做這個的啊。」
阿苦頓住,但聽師父又道:「你覺得我離譜,那是因為你不懂。天行有常,我若連陰晴雨雪都看不出來,如何能做司天臺的監正?」
她睜著眼睛看他半晌,長長地「哦」了一聲。
她終於認同他的工作是有意義的了?他的心境忽而變得鬆快,就連剛才杜攸辭叫他恩人他都沒有動容,這時候,那雙深潭樣的眸子裡卻漸漸漾起柔潤的星光。
杜攸辭已經感覺到周圍氣氛的變化,忍不住搖頭苦笑。當年地窖中那個冷峻的男孩,如今是真的變了。
卻聽未殊冷不丁問道:「你的叔叔姓賈?」
「嗯。」杜攸辭靜了片刻,「他……也死在龍首山那一戰。」
未殊道:「我知道。」
那老兵的眼神,他永遠記得。
而後又是長久的沉默。阿苦眼巴巴地看著未殊,未殊卻只是盯著杜攸辭。
杜攸辭終於意識到什麼一般,微微笑道:「天色不晚,我該回去了。你們還缺些什麼,我明日再送來。聖上正滿天下地找你們兩個,千萬不要自投羅網。」
「要衣服!」阿苦當即舉手。
杜攸辭一怔,雖然他雙目已盲,耳根卻仍舊紅了。未殊上身近裸,神色卻頗自然,只是拿手去撥了撥柴火……
半刻後,杜攸辭走了,阿苦還在拼命給未殊燙傷的手指吹著氣。
未殊道:「已經不疼了。」
阿苦便抬頭,髮絲掠過他的胸膛。她渾沒注意,只是關切地道:「你吃飽了嗎?」
「……」
阿苦又道:「受了外傷原不該吃這麼油膩,都怪杜醫正,竟然還帶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