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第1/2 頁)
這條路,旺迪登巴去敦煌時走過,我們都充滿信心。
我們早已擺脫了敵騎的追趕,因為騎兵在冰凍的山石上無法賓士,稍一不慎就會連人帶馬摔下石崖粉身碎骨。有些大坂,大隊騎兵就根本無法翻越,處處都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隘口,只要放一個班就能把敵騎擋住,有大山屏障敵騎又無法包剿。
沒有了敵情,飢餓、寒冷、疲倦、疾病四大敵人卻緊緊揪住我們不放,像一群無時不跟蹤的餓狼,我們只能殺軍馬充飢。
部隊仍然不斷地減員,死人,已是司空見慣,不再過分悲傷。停下休息,部隊就高唱歌曲,唱《活捉馬步芳》,唱《馬家騎兵不可怕,沉著瞄準來打它》,唱新編的《巍巍峨峨祁連山》。
旺迪登巴對這支打不垮拖不爛、革命意志永不倒的部隊,敬佩之至,他曾經表示,如果他沒有新婚的妻子,他會一直陪同我們到新疆。
走出大坂山口,就是託來牧場。它不像我想像的那樣美麗,在白茫茫的積雪之下,露出稀稀拉拉的黃色的枯草尖。它夾在南北兩山之間,向西延伸望不到盡頭,蒼涼沉鬱,讓人心虛膽顫,浮起無盡的淒楚。
漠漠大野,寂然無聲。近千人的隊伍突然湧人,仍然不能驚擾它的寂靜。我縱目望去,遠接天際,這就是我進入祁連之後,看到的最遼闊的牧場。它沒有用身披綠草紅花的夏裝來迎接我們,冬雪掩蓋了它的秀麗嫵媚,但它以古老的野性的蒼莽、深幽,鋪展在我們面前。陽光,從薄薄的雲縫裡投射下來,四周景物像著了魔法,霎時之間光燦鮮耀,向我們炫射著刺目的寒輝,像晶瑩無比的鑽石鋪滿了整個河谷,銀光閃閃,紛紛跳躍,大自然向從死亡線上走來的九百名戰鬥者顯示了全部的壯麗和瑰奇。
這是大自然的饋贈,使我頓然產生:&ldo;目睹此景,今生不虛&rdo;的開朗的心情,驚嘆&ldo;天地玄黃、宇宙洪荒&rdo;的作者用八個字概括得多麼精當。
&ldo;劈啪‐‐&rdo;
這是一聲槍響,在這寂然無聲的河谷裡擴散開去,它比戰場上的萬炮齊發更使人震驚,那暴躁的音流撞到南山上,南山又撞回北山,變成一派嗡嗡轟響。
&ldo;誰走火了?!&rdo;
有人剛剛發出這樣的驚問,就被另一種奇異的景象驚呆了。
從南山峽谷中湧出黑色的一群野牛,第一眼使人誤認為敵人的黑馬旅向我們突襲,黑潮般向我們迎頭奔來……忽而又轉向西北……在雪原上,像一片落地的黑雲,被疾風催趕……
大約有上千頭。
我在《涼州府志備考》的《獸類卷》中,看到野牛品類很多,我記憶中只有幾種:
一種是竹牛,角甚長,黃黑相間,重數百斤;
一種是白牛,記不清其特徵;
一種是封牛,在《涼州異物志》裡有詳細記述,但我只記得其背如駝。疏勒國曾向漢順帝獻封牛,以作貢品;
一種是野牛,高丈餘,其頭若鹿,白色,出西域……
還有一種野牛,叫馬見愁。說西域有獸如火,含水巽馬目,馬則瞑眩欲死,故馬皆畏之。
這群黑色野牛,不知屬於何種,每頭不下千斤,如果能打到三頭五頭,全軍數日之糧就有了。
戰士們在無命令的情況下都紛紛取槍,但牛群在三百米外,快如怒風,還沒有來得及舉槍瞄準,那片黑雲就飄進北山峽谷,消逝無蹤了。
戰士們帶著遺憾之情把子彈退出。
誰知這時,從南山的同一個峽口裡湧出一群黃羊,像黃色波浪向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