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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頭腦是清晰的,忽然記起在史志上看到的&ldo;黑水國&rdo;。據說在張騫出使西域時,這一帶有三十六國,後又分為五十餘國,其中被沙暴湮沒的有兩個繁盛一時的國家,一個是樓蘭王國,一個是黑水王國;樓蘭是遭黃沙湮埋,黑水國卻是遭到一場黑風襲擊,一夜之間全國都埋在黑沙之中。
我感到已經被沙石掩埋,我們也像鳴沙山似地,在黑沙山下日夜吶喊,衝殺,金鼓齊鳴。讓千年後世的人登上黑沙出來憑弔!
這是一次死的體驗。人們總是把死視為最大的畏途,卻不知死時卻是那麼容易,而且不覺得痛苦,就像一個站在懸崖上向下跳時,一陣心悸,而後就是永恆的寧謐!
&ldo;尹科長!尹科長!&rdo;我覺得有人推我,並且扒掉我身上的礫石。
我暈沉沉地爬了起來,扭身坐在地上,帶著噩夢初醒的詫異,慢慢睜開眼睛。風暴已經過去,戈壁像被犁鏵翻耕了一遍,部隊也都活轉過來。
芨芨草、駱駝刺、索索柴都不見了,一層新的礫石把它們埋葬了。我極目遠望,那黑風拖著一股塵埃向祁連山奔逃而去。在那裡,它將被撞得粉身碎骨,像魔怪一樣,化成一縷輕煙。
此時,陽光復又投射在戈壁灘上。
我突然覺到了難忍的焦渴,把水壺的水喝去了一半。
總部下令檢查人數,竟無一人傷亡,但捲走了從蘑菇臺帶來的牛羊。……這很容易使人產生宿命感,甚至有人懷疑,這場黑風是不是道人所為,把給的東西又收了回去。
在我看來,這不過是大自然跟我們開了個玩笑,要我們開開眼界。我忽然想到了兩句不是哲理的哲理:
大自然是偉大的,也是渺小的;
人是渺小的,也是偉大的。
部隊繼續向踏實開進。我的哲思立刻得到了證明,在被黑風肆意蹂躪之後的戈壁灘上,在那被埋葬或是被掘出的芨芨草的根部,竟然露出了盎盎綠意。在黑焦炭似的石夾縫裡,我忽然看到了一簇不知名的小黃花,我跑過去採擷這冷酷戈壁的贈予,卻不由得猛然把手縮回,在那嫩黃的花旁,有一條大如鞋底的四腳蛇,正用它的漆黑閃亮的小眼睛兇視著我,它的暗灰色的粒鱗閃著生澀的光,它的發達的灰白色的臌膜像蛤蟆似的鼓脹著,好似滿懷怨恨,惡聲地叫著:&ldo;看你敢動!&rdo;
我果然畏怯了,帶著幾分懊惱和厭惡,回到行進的隊伍中。我想不出,這小草的嫩芽,這嬌柔的小花,這樣子兇惡卻不害人的蜥蜴,對剛剛過去的那場足以摧毀湮沒一個小王國的沙暴,它們怎麼看,怎麼想,怎麼忍受的?
生命是多麼脆弱,又是多麼頑強。
第8章 黃安老鄉
‐‐地方工作科代理科長尹洪菲的自述
黃昏時分到達踏實。第二天凌晨立即起行,過破城子、八龍墩,穿越十工山口,下午三時左右到達劉家莊子和馬家莊子。這裡距離安西縣城十三公里。
為了快速到達新疆免遭馬家軍騎兵阻截,應該日夜兼程,這是需要;但是部隊已經十分疲憊,沒有必要的休整和稍稍充足的給養,要橫渡戈壁沙漠也等於自取滅亡。
工委總部在劉家莊子開會,研究是不是攻打安西。
我沒有參加會議,但知道爭論很大。
在我看來,打與不打,很難說誰對誰錯,只是一種利弊權衡。如果開啟安西,部隊得到充分補給,對進軍新疆無疑是有利的,甚至是必須的。
但是,以疲憊之師,攻擊以逸待勞之敵,一向是用兵的大忌,更何況敵人有城可守,打不到狐狸沾身臊,損耗兵力不說,很可能走不利落。
問題是在於安西有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