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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的淚珠兒被草原粗獷地風吹得飛落在地,唇角眼梢的微笑不期然那沁沁然瀰漫了起來,這就是含淚的微笑吧。雖然傷心以後遠離額孃的膝下,但是有這樣一個堅強的臂膀作為依靠,到底心中是無悔的。就如雛鳥,再眷戀母親的懷抱,也終需離巢。
蘇簾挑開鑾輿的車簾,遙遙見,茫茫翁牛特草原漸漸於天連城一線,消失在暗夜的晚霞中,再也看不清晰。
三日後,御帳在布林哈蘇臺附近紮營。
夜深如許,窸窸窣窣的蟬鳴蟲唱,低低的,卻綿綿不絕。紅燭搖曳,夜涼如水,御帳外今日負責把手的侍衛卻比往常都要少很多,稀稀拉拉的,渾然不復以往的警惕之態。
玄燁執著蘇簾的手,輕聲緩緩道:“好了,夫人,處理完最後一件事情,咱們就要回京了。”玄燁低低道:“朕已經放出風去,要廢黜胤礽,夫人——你說他會怎麼做呢?”
側坐在軟衾上,蘇簾的神情有些疲乏,語氣有些不耐:“你的兒子,我怎麼知道他會做什麼?”——靠,不就是想廢太子嗎,用得著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嗎?
玄燁不由喉嚨一噎,有些惱羞成怒。
忽的,蘇簾聽到耳畔刺啦一聲輕微的聲響,幾乎不可聞,她幾乎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了,可是扭頭定睛一瞧,瞧見後頭,紫檀香案一側,帳殿純白色的帷帳上,已經裂開了一道口子。
但是透過那個口子,並不見有人,只能聽見急促遠離的腳步聲。
剛才……是誰?是——太子?或抑是……?
蘇簾回頭再看玄燁,他已經笑了。笑容有些滲人,嘴角是笑容,眼底卻是隱怒不乏的湛湛寒光。
“好、好!!好!!!”玄燁連叫了三個“好”字,憤怒已經隨著他的聲音噴薄而出,“倒是朕小瞧了這個兒子!!!”
“玄燁……”蘇簾輕輕喚了一聲。
玄燁深吸了一口氣,道:“朕沒事——只是沒想到,朕才剛剛駐蹕,他就如此等不及了!!”玄燁,他又冷笑道:“也好!反正朕也打算在此做個了結!!終究是朕不該對這個兒子心存絲毫幻想!”
這時候,魏珠快步進來,磕頭稟報道:“皇上、娘娘,十三阿哥求見。”
玄燁面色冷靜,沉聲道:“叫他進來!”
蘇簾一臉驚愕:“你怎麼叫胤祥也摻和進來了!”
玄燁只微微一笑,不做解釋,卻見胤祥穿著一身皇子朝服,急急燥燥便快步衝了進來,“汗阿瑪!兒子隱約瞧見太子朝這邊過來了——可是靠近了一瞧,卻沒發現太子的蹤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兒子瞧花眼了……”說著,他嘴邊咕噥了一聲。
玄燁臉上掛著一縷若有若無的微笑:“不,你的的確確瞧見了。你不止瞧見胤礽靠近御帳,而且發現他窺視朕居。”
蘇簾一聽,恨不得翻白眼。
玄燁又轉身,飛快拿起狼毫,寫下一紙詔諭,並落下玉璽璽印,道:“去傳旨,命胤禔去拘拿胤礽!”
這一夜,註定漫長。
蘇簾已經睏意全失,只聽得帳殿外頭,馬蹄聲陣陣,似乎在遠處隱隱有金戈交擊之聲,玄燁正坐在帳殿的寶座上,穿著一身明黃色團龍袍,神色漸漸幽暗不明,蘇簾亦不禁屏息凝神。
她原以為,有了聖諭,去拘拿太子便是手到擒來的事情,現在看來,似乎已經動上刀兵了。方才撕裂御帳之人,就算不是太子,也應該是太子的人。所以太子有了足夠的警惕也一定的時間調動兵馬來反撲。
在幽暗深夜中,在這片名為布林哈蘇的豐饒草原上,鐵血交加,似乎連空氣都漸漸瀰漫開腥冷的氣息。看著那搖曳的燭火,蘇簾突然明白了,為什麼玄燁拖到離開翁牛特部才有所行動,他是不願吉兒新婚便捲入這樣的紛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