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眄視一眼緘默不語的男子,管事習慣性掏出鞭子,「算你走運,有個姑娘要帶你走。」
男子眼簾未抬,很像遺世獨立又被凡塵纏繞住腳踝的白鶴。
從第一次見到他,容綿就覺得他像大雪初霽時佇立在冰河上的鶴,展翅可傲視蒼茫,不該被骯髒所染。
推開管事,容綿拉起窬裙,蹲下來問道:「還記得我嗎?」
茉莉花香飄入鼻端,髣髴繽紛春日裡的一縷陳釀,能麻痺感官,遺忘被出賣的滋味。瞥了一眼像兔子一樣的小娘子,男子沙啞開口:「不記得。」
容綿有些尷尬,撓了撓鼻尖,從袖管裡掏出《玄帖》,在他眼前晃晃,「有印象了嗎?」
她心想著,這人真冷傲,比高嶺上的曇花還拒人千里,若他還說不記得自己,自己就不管他了,洛陽又不缺教書先生。
見到《玄帖》,男子總算有了反應,抬起骨節分明的右手碰了碰書脊。
容綿心中一喜,「那你是記得了。」
「嗯。」
這人多少有些彆扭,看他的神情,分明是記得昨日的事。容綿沒有較真,湊近他幾分,「我且問你,除了占卜,你還會教書嗎?我指的是科舉。」
男子避開她的氣息,偏頭輕咳一聲,「你想要達到何種水平?進士、貢士、舉人、秀才?」
容綿摳了摳裙裾上的兔兒刺繡,心虛道:「不用那麼高,童生就行,凡事要循序漸進。」
男子閉閉眼,掩蓋住眼底的銳利,「會教。」
容綿滿意地點點頭,起身看向管事,「這個人,我要了。」
恰好有人推開房門,放任一縷縷暖光傾注,投在男人的臉龐上,那兩片染了血跡的薄唇緊緊抿著,帶著破碎的悽美感。
就這樣,容綿以一籃子草魚換回了一位夫子,可夫子病重,走不動路,容綿不得不將轎子讓給他,自己徒步走在喧鬧的街市上。
街市上店鋪林立,店家們不遺餘力地招攬著生意。
路過一家布莊時,容綿叫停轎夫,「你們靠邊兒歇歇,我去買點東西看好他。」
說完,蹦蹦跳跳走到布莊的帳臺前,叩了叩面板,「老闆,店裡有便宜一些的成衣嗎?」
那人衣衫不整,需要為他好好捯飭一番,也不枉師徒一場。或許打心底裡,容綿不覺得他是「買」回來的奴隸,而是授人以漁的夫子。
店家從角櫃的最下面取出幾套成衣,「姑娘選選吧,要是看不上眼,還有布料好一點兒的。」
容綿撐起一件短褐,搖搖頭,那人太高,這衣衫怕是遮不住他的胯骨。
店家抱來另外幾件,面料是江南所產的綢緞,一看就價值不菲。
圓潤的指甲捏住一件衣袍的緣襈,容綿問道:「這身衣裳怎麼賣?」
店家笑著開價,容綿試著還價,最後拎起一身霽藍色長袍走出布莊,先前鼓鼓的錢袋空了不少。
轎夫抬著轎子跟在容綿身後,當路過一家混堂時,被容綿叫停。
小娘子拿出銅錢,讓轎夫扶男子進去沐浴,又把新買的成衣塞給男子,「拿好。」
高大的身軀微微輕晃,男子盱睢一眼,捂著胸口走進混堂。
等待的功夫,容綿走到對面的攤位,點了一盤小酥肉和一份牡丹燕菜,自顧自吃起來。
小半個時辰過去,混堂的簾子被人挑開,一抹霽藍身影緩緩走出。
男子瑰容瑋態,身姿頎長,配上一件得體的長袍,吸引了不少路人。
容綿嘴裡含著白胡椒湯底,愣愣看著對方,感覺他比自己在長安看到的任何權貴都要矜貴,包括徐茗衍。
像是習慣於被注視,男子泰然自若地走到攤位前落座,沒有要點菜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