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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我也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不是都從北京的&ldo;燕東園&rdo;來到了紀曉嵐寫出《烏魯木齊雜詩》的天山腳下了嗎?再說,不是還有黑喇嘛、尕司令、堯樂博斯、烏斯滿,有紀曉嵐、洪亮吉、徐松、林則徐、鄧廷楨……與我作伴嗎?
離開軍馬場之後,我多次在西部的絲綢古道上探索秘境。我常常思索這樣一個問題,即道路對於人類文明的影響到底有多大。
《黑戈壁》一(5)
就拿哈密北部、伊吾與巴里坤來說,至少在清朝它是非常重要的區域。透過這裡的古道,曾是支撐西域(新疆、衛拉特蒙古)政治格局的命脈。從北方比如歸化、綏遠、包頭、張家口等地出發的商隊,一年四季相望於道,而商隊的終點並不是烏魯木齊,而是奇台。奇台,又名叫&ldo;古城子&rdo;,被視為&ldo;五路要衝&rdo;。這條&ldo;北線&rdo;從中原經過內蒙古草地、黑戈壁,越過東天山進入新疆,抵達奇台前,一直在天山主脈的北部伸展向前。它的興盛幾乎與清初經營西域同時;荒廢就在20世紀前期。一個直觀的看法是:20世紀前期古道交通進入了自動化時代,有了公路、鐵路,它們不必再緊緊依水泉前行,而可以將路線取直,改道由天山南麓前往烏魯木齊。這樣,山北的舊路就與駝馬木輪驛車一同退出幹線交通,因此,巴里坤、伊吾、哈密東北部被&ldo;冷凍&rdo;在大山另一側。
但是,有在軍馬場的幾年生活,我知道它只涉及了問題的一部分。
實際上,&ldo;北線&rdo;(或&ldo;小路&rdo;)之所以重要,是與整個清朝的國策緊密相連的。清朝在入關之前就重視與喀爾喀蒙古的關係,滿洲貴戚敢於和明爭奪天下,靠的就是蒙古諸部的實力補充。在清朝,烏裡雅蘇臺將軍、科布多辦事大臣,與伊犁將軍一樣,是重要的封疆大吏。為了維持喀爾喀蒙古-外蒙古,為了避免將自己的後背暴露在危險中,這條道路無比關鍵,是大清的命脈。1911年辛亥革命直接導致清廷退位,原來以滿洲為宗主的外蒙古開始了從中華版圖剝離的過程,最終成為另外一個國家。一隻展翅高飛的黃鵠,變成引頸長鳴的雄雞。科布多、烏裡雅蘇臺,以及唐努烏梁海等廣大區域不再由來自中原的物資支撐,也不再需要這條精神&ldo;臍帶&rdo;。
於是,這曾經相當繁忙,至關重要的古道,便成了一節盲腸。
所以,古道從來也是兵家必爭之地。漢與匈奴爭奪西行控制權的持久徵戰,曾使黑戈壁以及它的東西兩端烽火此起彼伏。那個投筆從戎的將軍班超,與匈奴的第一仗就是在巴里坤湖‐‐蒲類海‐‐打的。
清朝經營西域,首先在哈密打下了一個&ldo;楔子&rdo;,那個著名的漢軍旗人將領嶽鍾琪(據說是嶽飛的後裔)長期在巴里坤&ldo;練兵&rdo;,實際是保持著一支機動的威懾力量。有了天山東部,就可以接應額濟納,制約科布多,遙控烏裡雅蘇臺,並且卡住了絲綢古道的脈門。沒有嶽鍾琪的&ldo;練兵&rdo;,這個區域早就成為徵戰殺伐之地了。在這個背景之下,一個世紀間發生在黑戈壁以及周邊地區的往事,才有了特殊的意義。
軍馬場佔據著東天山關鍵的位置。
我們的夏牧場幾乎與外蒙古相連。&ldo;對班&rdo;老裴的另一個長處‐‐你與他發生矛盾衝突越多,就感到他的長處也越多‐‐是熟悉整個北山以及周邊的村落、居民。他叫得出許多地名,這些地名我原來曾不懷好意地認為認為是他自己隨口起的,可在以後數十年間一一得到了印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