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菩提莊(下)(第1/2 頁)
楊氏當先衝過去一把將他扶入堂中,領到座上,喚來僕婢為其安置軟墊,自己則接過溫毛巾,一邊輕輕為其擦拭後頸與手腕,一邊柔聲問道:“我兒,可有哪處難受麼?”
何憂搖搖頭,只安靜地等待母親收拾停當,分別向父親和道人各作一揖。
道人還了一禮,定睛一望何憂,不禁心中打了個激靈:眼見那小官人,面色焦枯,臉頰塌陷,露在衣袍之外的脖頸和手腕處,生著斑駁毒瘡,有的已經潰爛流膿,即便是沒有生瘡之處,也淨是皸裂和瘢痕,可想見衣袍之下,也無幾寸面板是好的。這小官人生了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只是重病已改變了他原來的容貌。小小的年紀,眼神卻透出一股超越年齡的沉靜。他進來之前,應是已聽到了堂上的對話,卻沒有顯露出任何情緒。
“你胡說些甚麼?”一直端坐在椅中的封文正沉聲問道。他在兒子面前始終冷酷嚴厲,多少是為掩飾因常年不見而生出的疏離。
“孩兒願依道長所言,入治鏡閣守閣。”何憂答道,聲音雖輕,決意不輕。
“你可知治鏡閣是何地,守閣是何意?可知到了那處,你這身體捱得過幾日?”
“孩兒都知道。孩兒還知,自己命運不辰,生此惡疾,使母親操勞,父親擔憂,此為大不孝。若繼續累及家人,克犯家業,孩兒心中何安?”何憂有些氣喘,身體不由得向前傾了傾。
“住口!”封文正胸口起伏,從喉中壓出一聲低吼。
“爹爹,孩兒不怕死,只怕心中不安寧。父母之恩,今生已無法相報,只盼至少能解脫了家人。去了治鏡閣,孩兒心下也能寬一分。況依道長之言,未必不能延命。”這段話語意悲涼,何憂卻說得平靜。
楊氏一直未得機會開口,此時忙道:“我兒莫要說這傷心的話,你我骨肉,何談補報!可若要你去那治鏡閣受苦,為娘又怎麼割捨得下……”說著又不住擦淚,轉向道人問道:“道長,除此之外,就再沒別的法子了麼?”
道人侷促道:“小官人不利在家,唯有出居可平衡五行,重取生氣。鏡湖實為最佳之選,小官人移居後,最慢不出一個月,可見迴轉。現下天氣溫和,未入雨季,再拖延只會錯過良機。”他見封文正這回沒有打斷自己的話,又畏畏縮縮地道:“貧道方才,還有一事未及奉告,這小官人命格與家業相剋,若再放任下去,不單他一人,貴宅家業亦將陷於不利。世代經營,子孫舉業,皆受帶累啊老爺!”
這最後一句話入耳鑽心,觸動了封文正心中最在意之事。
封家家業鼎盛,只有一事不協:數十年來文脈枯竭,幾代人舉業無成。文正兩子之中,長子何忌自幼過目成誦,剛滿十四歲,便被送去名師門下。文正寄厚望於他,將來登科及第,光耀門楣,故而絕不容許任何阻礙長子舉業之事。相較之下,幼子何憂木訥寡言,敏感多慮,因生了病,學業也荒廢了。於是,當那道人口中說出會牽連何忌之時,封文正是真的動搖了,不自覺地避開了何憂的目光。
後門腳步聲響,一個小女童輕快地跑進堂來。她看來只有四五歲年紀,穿件蔥白綾襖,髮髻上綁著紅色絲繩,一路蹦跳著到何憂身邊,親熱的拉起他的手叫了聲:“二哥哥!”,聲音稚嫩悅耳,如春風吹到何憂身邊。
何憂低頭看向她,柔聲問道:“小扇,你怎的跑來了?”沉靜的雙眸中難得顯現出些許溫柔。來人正是封家么女小扇,系楊氏親生。
小扇雙手將個碟子捧到何憂眼前:“二哥哥,我見你不在房中,桌上放著米糕沒動,我拿來給你!”胖胖的臉兒盈滿笑意。
楊氏一步搶了上去將小扇抱開:“就知道纏你二哥哥,告訴過你要讓二哥哥早休息,你偏還要去吵他!嬤嬤呢?”說著從小扇手中把米糕拿過。
“小扇,到爹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