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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業已作,諸事已成。
天地間的罪孽,就由這一人的血肉魂魄來平息了罷。無關善惡,只是餘習,只是那份不肯放下的責任和執著。
可以選擇不做,但這果報,卻要他守護的眾人來承擔。三界來日無存,眾生重歸於鴻溟,一生執著的信念,便淪為一場空花夢幻,徒然擲諸了虛無。
不在意生死,不在意手段行徑,卻不能不在意這場奕局的成敗得失。
第十三章 磔裂滅後有
雙目合上,天地之間,唯餘一片昏暗。
有物正浸遍了周身,泥濘膠著得像退潮後軟膩的淤漿,透出說不出的陰寒和詭異。起始只有薄薄的一層,慢慢越來越多,似有無數冰涼的手溺在水裡,正和著絕望伸出,死死拽住這臺上唯一的活物,如同抓緊了無始以來,三界所有不甘和怨恨的根源。
赤絲以一種空前瘋狂的速度,從體內的血肉間蔓延出去。它們的根,深深紮在骨髓的深處,而延伸的赤蔓,正和壓裹上來的膩物,完美地融成一體。
裂膚綻出的點點血珠,很快變成涓涓的細流,帶著生命和活力,被赤絲拼命地抽離,被愈加沉重的軟膩怨霧,近乎貪婪地略奪了去。
這些狂暴的怨霧,在那雙眼睛合上的同時,便驀地靜止如死。它們波動著,小心地盤旋,分出一縷,再分出一縷,試探著浸纏過去,迫不及待地,吮吸起玄衣上濃鬱的血腥。
赤絲穿入裹遍了周身的怨霧層裡,彼此傳遞共鳴的悲怨,令微顫的封神臺,開始了更明顯的搖晃與掙動。底座無聲地塌陷下去,像是肥膩的油脂,散發出屍骸獨有的難聞腥臭。於是,便連空中的玉帝,都現出了緊張之色,鬆開把玩垂縵的手掌,馭雲退到數丈開外。
軟垂的八面魂幡,無風自展,向上揚起,一霎間繃得筆直。幡身陣陣哀鳴,千萬點晶螢光雨,正從幡體寶石裡噴薄而出。光雨灑處,不斷塌陷的檯面,便被鉻上一層奇異的結晶,向上緩緩凸起還原,溫潤光滑一如最初所見。
但魂幡本身卻在迅速變化,起始矗立入雲,漸漸縮得高不逾丈。只因那光雨略一停駐,封神臺便暴亂如掙扎的狂獸,連魂幡立足處的地面,都在不停地由晶瑩而淤軟如泥,再由光雨強行變化回結晶。而每一次變化,都足以蝕去魂幡的基底幾分。
原本濃密的怨霧,也因這瑩雨弱去了些許。但卻只令霧氣翻騰如怒,蜂湧著向臺心湧集。無數怨絲在霧中揮舞,糜碎的血肉,穿紮在怨絲之上,被怨霧層層包裹,消融得如同六月的飛雪。
那樣的疼痛,已不只是身體,連魂魄都隨了撕裂開的縷縷筋血,緩慢地散成霧霰。但楊戩沒有睜開雙目,任由血肉剝離,神識漸轉為昏沉模糊。他的心中,仍平靜得泛不起分毫的波瀾,只有一些零亂的過往,浮現在魂魄斷續的記憶裡。
&ldo;三界眾生的共業……&rdo;
很多年之前,有一個清悅的聲音,輕柔地嘆息著,向他說出了這一句話。但這並不是宿命,或是冥冥中預定的安排。人生的路是如此寂寞,一路行來,艱難得似乎永無盡頭。這樣的艱難掙扎,有他一人肩負就足夠了。
善惡是非,到頭都空無一物,只願今後的三界,能掙脫那宿命的共業。縱然三界眾生,只是一個空洞的口號,但付出他全部心力的家人,原也是這眾生中的一部分。
&ldo;生因烏有,復歸虛無,虛無有盡,悲願不孤。唯願眾生,繁盛長存,唯願三界,紺淨無塵。喜樂非樂,流轉非苦,灰身入滅,唯眾生故。&rdo;
越來越昏散的魂魄,感受到了迷漫臺上的光雨。這光雨也是熟悉的,潛入神臺內層之時,數千年前的幻相,就曾在他身邊,重新上演了一遍。而古神入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