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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細細思量往事,似乎慧忍與公主,公主與奶孃之間果然是有諸多不同尋常和蹊蹺之處。因而也有些相信個中果有玄奧。便道:“御弟,大禪師果報之說固有幾分可信,可是太后一直放不下的就是公主,公主又一直放不下你,你倒替我出個主意,這事叫我如何了卻、如何勸說公主放下痴迷?” 慧忍道:“陛下,我曾見過尉遲公子本人,公子出身世家,也是一介重情重義之輩,自當年先皇賜婚至今一直未曾娶親。陛下若能說服公主莫再執妄於虛幻,與尉遲公子早日結為良緣,不僅貧僧得安,公主也可得享人世天倫之樂,更了卻了太后和陛下的一樁心事,實在是功德宏厚的事啊。” 宣帝嘆道:“她因痴情於你,當年連父皇的話都不肯聽,敢以斷髮禮佛冒死抗婚。如今又豈肯聽我勸說?” 為了太后和公主之故,宣帝起初堅持不肯放慧忍回寺。後來答應慧忍,和慧忍一起上山,和公主太后商定後再做道理。 宣帝來到山寺時,依慧忍的意思,對公主說明當年大禪師在世時,曾看破兩人此生有緣無份的話來,悉心勸說公主另嫁尉遲公子的話。 公主含淚冷笑道:“皇兄,一個人如果連今生今世都不能主宰的話,還能管得了前生後世?統不過是推脫之辭罷了!” 宣帝無話可答。 因見母后和妹妹二人因著慧忍的原故,每日苦苦守在山林古寺之中,一天天地更加消瘦和憔悴時,此時不覺對慧忍也生出了幾分的怨氣和不滿來。 在寺中留了兩日,因終究也是見勸不動公主,加上朝中諸事繁忙,只得匆匆返京。 皇兄下山後,公主更覺心灰意冷,加上山裡又連著幾天陰雨連綿的,公主思來想去,了無生趣,漸漸地竟生出幾分求死之心來……末了竟一病在床,一連數日茶飯未沾。 宣帝在宮中得知訊息,立馬放下朝中諸事帶著御醫趕來探望。 一月未見,妹妹賀公主竟然病成這個樣子,母后也因公主之病憂傷嘆息不已,消瘦了好些,而且聽說公主病倒一個月來,慧忍竟然連一次也未曾來寺中探望過時,再也壓不住一腔怒火了! 他一面急令御醫診脈煎藥,一面怒氣衝衝地一路尋到少林寺,見了慧忍,也不及寒喧劈臉就問:“周翰成!我來問你:佛門弟子不是口口聲聲要什麼慈悲為懷、普度眾生嗎?你如今連一個親愛的女子都度不了、覺不悟,如何敢說度他人、覺眾生?朕更恨的是,她病了整整一月,你連看她一眼的膽量和慈悲都沒有!如此,還敢奢談什麼禪悟修持、降伏眾魔?” 慧忍強忍悲愴,卻合十持號:“阿彌陀佛……” 宣帝怒吼道:“若是佛為僧,竟也這般無情無義,竟也連這點悲憫之心也沒有,要朕如何相信佛的慈悲、僧的善純?若只是一味這般偽善騙人的話,以朕看,這佛法道場仍舊還是斷滅的好!” 慧忍聞言一下子驚出了一身的虛汗來。 他相信宣帝的話不是嚇唬自己的——這個宣帝,他一道詔書可以復法,當然也可以一道詔書重新滅法。平素行事多憑好惡,甚至根本不與眾臣商議,更不會像武帝那樣再搞什麼廷辯。若一時惹惱了他,再次滅法也不過一道聖旨罷了。 可是,眼下也正如宣帝所言,他真的是連自己都無法超度的,又如何去超度公主? 其實宣帝果然說準了他的一樣心病:他果然是不敢面對公主的。他駭怕自己面對公主的悲情和病痛時,所有的佛門大義,自己定力修持,所有佛家弟子的戒律堤岸,都有可能被情愛和悲憫之洪水轟轟摧垮。 宣帝素有慧根,慧忍無話可辯——果然堅心修信的話,紅塵凡世的兒女之情也罷,榮華名利之誘也好,一切都無法動搖他的定力。眼視而不見,心動而不移,耳聞而不聽,探望一下病中的公主又有何妨? 如果自己定力未就,禪心不堅,其實見不見也是公主一樣的。而且是另一樣的虛妄和執著。如此,既使眼不見公主之影容,耳不聞公主之聲語,心魂所慕,神魄所縈,處處皆是公主,身心豈非照樣還是不潔不靜、不空不悟之身心? 初祖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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