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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良久,元韶才聽見聖上問道:「你與皇后說了些什麼,她竟要與朕賭這樣的氣?」
聖上語氣中隱有殺意,元韶心內一驚,不知皇后在這一方小箋裡寫了些什麼,但不管怎樣,他立時跪了下去,戰戰兢兢地將自己在千秋殿中說的話複述了一遍。
「當時娘娘問了奴婢東宮情狀,奴婢怕驚著皇嗣,只說些不要緊的與皇后知道,娘娘聽之後淡淡問了幾句,將東西交付給奴婢便叫奴婢回來了。」
「就為這些,她竟要自請辭位,出家離宮嗎?」
小箋上只有寥寥幾行,卻叫天子變了臉色,蘇家算得上什麼,居然能叫皇后為了這些謀逆的人說出要以己身代人受過的話,什麼青燈古佛,終身替聖上祈福,他尚且在位,她腹中又有自己的孩子,哪裡來的青燈古佛!
「朕又不曾駕崩,皇后是當朕咽氣了麼,還要削髮為尼!」
聖上將《左傳》重重地丟到了案几上,阿笙一向是一個很溫柔嫻靜的姑娘,宮變之際也是向著他的,皇帝本是想著過去安撫幾句,但眼下卻不好動身,他手中捏著蘇笙自請辭位的小箋,忽然覺得有些頭痛欲裂。
她在這個時候將青絲夾在書中送過來,顯然是刻意為之,鄭厲公忌憚大夫祭仲,想要借祭仲女婿的手將他除去,祭仲的女兒雍姬無意得知之後痛苦不堪,回家向母親求教,而後才有了那句廣為流傳的「人盡夫也,父一而已。」
天下所有的男子都可以做這個女子的丈夫,但父親卻只有一個。因此雍姬向父親告發了丈夫,祭仲殺了女婿,而後鄭厲公身為一國之君也出逃國外。
蘇笙與雍姬或許有幾分相似,但皇后的選擇卻與雍姬是反過來的。
雖然聖上不會同她說起關於東宮與蘇氏的一些事情,但身在君王臥榻之側,她倒也不是全然不曉得皇帝的一些安排,可她一點也沒有向父親透露過聖上的調動安排,眼睜睜地瞧著自己的丈夫將自己的族人一網打盡,甚至還在離千秋殿咫尺之距的地方商議如何處置自己的三族。
於君王與丈夫而言,她盡到了一個做皇后和妻子的責任,但是身為女兒,卻很不孝順。
「往常也不見她對蘇氏的人如此上心。」聖上這一生除了從前與母親不大相睦,並沒有被人怎麼威脅過,皇后以出家要挾,也是將他打了個措手不及,「蘇家謀逆與她有何相干,蘇承弼不忠君上,哪裡配做國丈?」
今日內殿的宮人似乎忘記管住那白鸚鵡的口了,鸚鵡聽見聖上聲音略高,突然也開始跟著他的語調說話,只是聖上這些時日也沒有心思教它什麼新的話,只還是顛來倒去那幾句:「阿笙,你好端端的,又同朕生什麼氣?」
殿內忽然就寂靜了下來,皇帝那未說出口的怒火被鸚鵡的擬人之聲噎了回去,這是許久之前教過的話來,聖上突然想起之前兩人偶爾行歡,調笑時的言語也曾被籠架上的鸚鵡聽去,預感到這樣放任它嘰嘰喳喳下去或許會有些不妙,那一團怒氣盡數消散,連忙吩咐內侍取了口籠來。
「還不叫人鎖了它的嘴,」聖上面上一熱,頗有些惱羞成怒道,「今夜不許人餵給它水米。」
內侍監見天子神色鬱鬱,小心問道:「聖人,今夜您還到千秋殿去看望皇后嗎?」
平日說起皇后時,聖上多是語帶笑意,哪會像今日這樣?中宮有孕,元韶也害怕皇帝會一怒之下不管不顧,傷到了皇后腹中皇嗣也是不妥。
聖上抬眼瞧他,那淡淡的一瞥叫元韶領會到了聖人的意思,「朕當著眾臣的面說要去的,天子一諾豈可輕負,她不懂事也就罷了,朕難道還要和她一個小姑娘計較?」
就算是陛下在外人面前說過這樣的話,臣子們怎麼知道入夜以後皇帝去哪裡……更何況,宮中有這樣面對甬道上屍體也面不改色的姑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