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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死了。」她面無表情,眼淚從眼眶裡掉下來,「舅舅,他們都死了……」
駕駛位的男人錘了一下方向盤,車笛爆出一聲響,「誰們都死了?阿婆還活著,你舅舅我還活得好好的,你死什麼死?少想這些有的沒的,你也不要老想著金家那倆的事兒,這麼多年有誰怪過你?」
「我怪。」她把頭偏向車窗,「我怪自己。」
舅舅不說話了,低頭撈了根煙想點燃,卻發現打火機沒油了,他發了怒,把打火機重重扔出去,罵了一個「操」。
車輛被發動,他踩了油門,「上好你的學,有個好學歷,掙錢養阿婆,過好你的日子,這就是你的任務。你爸爸的事我和阿婆自然會處理,你個小屁孩插什麼手。」
人這一生要經歷幾次蛻變才能長大?
第一次是看見金星鑫倒在血泊裡,看見金友媛蜷縮在垃圾桶旁邊的時候,林杳嚇得蛻了第一層皮,自此再也不會在親人面前撒嬌。
第二次是阿婆踏著大雪中的六公里,她蛻了第二層皮,大家隱隱看見她故意露出來的翅膀,卻沒看見她用翅膀蓋住的醜陋,從那天開始,所有人都認為她是聽話乖巧的好學生,可林杳每天笑得臉都要僵掉,就為了討人喜歡。
第三次大抵就是現在了,林平死了,舅舅說她是小屁孩,林杳在這一瞬間瘋狂地想長大。
她沒說話,回了家,在自己房間裡待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阿婆準備乘車去海城,林杳就從房間裡出來,說她必須跟著去。
結果阿婆第一次這麼篤定地拒絕她,說她還太小,這種事情不該讓她去。
「小」「沒成年」「不成熟」。
所以就被隔絕在很多事外面。
阿婆把門關上,林杳蹲坐在地板上,把下巴埋進膝蓋裡。
她把自己塞進被子裡,沒有去學校的心思,醒的時候想哭,睡著了就做噩夢,夢見金星鑫指質問她,金友媛朝她哭,她卻抖著嘴唇什麼也說不出來。
白檸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林杳從噩夢裡醒過來才看見,她的聲音蒙在被子後面,鼻音重,啞得不像話,白檸聽出來些什麼,問她怎麼了。
林杳發覺自己已經哭不出來了,兩眼茫茫地看著天花板,聲音輕飄飄的:「我沒有爸爸了。」
白檸怕她一個人悶著把人給悶壞了,就來家裡找她,盤腿坐在她床邊,用濕毛巾敷在她眼睛上。
「我還不知道你是會哭的人,眼睛都腫成什麼樣了。」
林杳的視線一片漆黑,她雙唇微張,喘了幾口氣。
她是獨了一點,性格好強了一點,但也不是沒有感情的怪物。
擺在床頭的手機又響了幾道,林杳爬起來,毛巾滑落在身前,她眯著眼睛很艱難地看清了上面的字,是舅舅打過來的。
「阿婆……今晚不回去了,今天老師說你翹課了,明天收拾好心情,去上課。」
林杳張了張嘴,問:「為什麼不回來?事情很棘手?不就是把屍體帶回來——」
她話說到一半,電話裡傳來半截話:「王玉蘭的家屬,王玉蘭——」
林杳差點兩眼一黑,她穩了穩:「你在醫院?阿婆怎麼了?」
對面久久沒傳來聲音,林杳的嗓子已經喊不出話來了:「我問呢,阿婆怎麼了?」
「暈倒了,剛送醫院。」舅舅的聲音帶著點滯澀。
林杳覺得渾身都沒了力氣,她不明白一個人怎麼可以這麼倒黴,所有壞事都碰在一起。
她的肩膀塌下去,頭低著,把手機從耳邊拿離,湊到唇邊,用乾澀的聲音說:「我現在就過去,你別攔我了,我不會聽的。」
林杳掛了電話,從床上爬起來,想出去,跟白檸說話的時候都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