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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容珂穿戴完畢想去檢查繡架,路過那首席宮娥身邊時用眼角餘光掃了掃。心裡不合時宜的生出些傷春悲秋的意味。
人生天地間,本不該有貴賤之別,可卻一生一世都要被這俗世規矩所束縛,不能逃脫,無從避免。
她曾為金陵貴女,現如今母儀天下,世上除了皇帝皆需臣服在她鳳袍之下。然而尊貴如她,當年也曾如面前這個宮娥一般,低賤若塵泥。
刑部驟傾,淑妃獲罪,她為她四處奔走,逢人便求。太后宮中,帝王殿前,她長跪稽首,低下驕傲一世的頭顱。額頭磕出難愈的血痕,雙膝跪出一層一層的厚繭。
短短半月間,皇宮中她曾昂首行過的每一寸土地,又由她的雙膝丈量一遍。
這輩子,她從來沒有為誰這般拼過命,哪怕是為了當年不願依父母之命嫁入宮廷的自己。
值得嗎?
這樣做到底值得嗎?
昭仁的話如在耳邊,露沾裳不過只是想借她手中的牌達到自己的目的,從頭到尾只有利用。無需旁人提醒,身在局中,她看的比誰都清楚。
但那又如何呢?
縱是要舉世為敵,傾覆大夏,只要還能為那人做一些事,便是值得。
這份值得無法用世間任何一種方式來稱重丈量,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改如何去辨析。
這一世從來沒有什麼東西是屬於她的,母族權勢滔天,亦要不顧她本人的意願將她送入宮中,夫妻少時結髮,亦逃不了冷枕孤衾,夜雨寒鈴的淒清,封后母儀天下,亦沒有什麼真權實柄掌於她手。
可是有一個夜晚,一兜荔枝耀亮了她的眼,再後來數百個日夜裡偷來的朝夕相伴暖了她的心,她的身體永遠都不能屬於自己,所以她拼盡一切也要將心送出去。
她不是沒有幻想過,露沾裳精準到不差分毫的巧笑軟語之中是否藏著一點真心,只要有一點,她便可為她赴湯蹈火,拼卻此身。但後來她發現這個想法太危險,於是每每破土而出的希冀會被她覆壓上一層一層的厚土,破一層,就覆一層,再破一層,就再覆一層,壓不住就澆上油蠟,還頂不住就上冰封。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窮盡一切也無法擋住那股如野草般強勁的渴望。她乏了,倦了,再也懶得顧它,於是野草漫野,萬木生枝,遮天蔽日叫她除了這份渴望,再也看不見其他。
便是飲鴆止渴,亦為心甘情願。
回到夏臺的曲荃還沒好好感受一下劫後餘生的恍惚感,就被一道天雷劈中。
「三日後問斬?」
她難以置信的看著前來宣旨的官吏,覺得不是自己瘋了就是對方沒睡醒。
沒睡醒的官吏打了個哈欠,畢竟三更半夜被人從被窩裡挖起來進夏臺宣旨這種事,是個正常人都會以為自己沒睡醒。
「曲大人,聖旨上寫的清清楚楚,您夥同揚子溯毒害十二衛大將軍危嶽雁,又設計辱殺太常寺卿常霆堅,鐵證如山……」他說到這裡發現自己等於是又將聖旨裡頭的內容復讀了一遍,乾脆將整個聖旨塞到還在懵逼的曲荃手裡,因為此刻對方在他眼裡已經是個死人,所以他又毫無顧忌的打了個哈欠。
「您還是自己看吧,該說的我也都說完了……」
曲荃一把拽住他的官袍,「今夜除了你,還有誰一道奉詔入宮?」
常容珂等了這麼久甚至使出那麼骯髒的手段,全是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和足夠交代的罪名,她明明藏的很好,怎麼會這麼突然……
一定是有人,背叛了她!
瞅著那官吏耷拉的眼皮,曲荃很沒把握自己能從他嘴裡撬出什麼答案,但好歹也是宦海沉浮數載的人,哈欠已經打到滿臉是淚,到底還記著關鍵人物。
「有啊,吏部那個小侍郎,杭士誠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