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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廣福嘴角動了動,染上點笑意,看她一眼,從善如流地坐到長椅上。
謝芸錦順勢跟他換了位置,拿起手邊用竹子紮成的鍋刷,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炒藥材。
漫天雨幕下,她坐在充滿藥草香氣的屋子裡,海藻般的長髮披散著,明艷的五官在跳動的火光後越發妖冶,表情卻又天真,如同誤入人間的妖精。
方安遠還沒進門,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自心底蔓延開,他不願意多想,開口喚了句:「叔。」
陳廣福和謝芸錦齊齊抬頭。
「安遠啊。」陳廣福沒起身,指了指旁邊桌子上摞著的紙包,「都給你準備好了。」
方安遠頷首,幾步上前,靠近謝芸錦的時候,她下意識往另一頭側了側身子,讓出位置。
男人手臂長,隨意一伸就將捆好的藥包拎起來,謝芸錦默默嘖聲,單手撐著臉繼續炒藥材。
「謝知青。」
冷淡的聲音響起,謝芸錦一時沒反應過來,呆愣地啊了一聲,手指指著自己,「叫我啊?」
她都想著對方一定是拿了藥就乾脆利落地走人,沒想到會搭理自己。
方安遠唇線拉直,沒有情緒地開口:「上回的事,多謝。」
原來是方安進的事兒啊,謝芸錦瞭然,滿不在乎地聳聳肩:「我才沒想幫他呢,要謝就謝解放軍同志,跟我可沒關係。」
一旁的陳廣福咳嗽兩聲,好像對她的態度有些不滿。
謝芸錦全當沒聽見。
方安遠臉色更冷,但想起來意,還是再度開口:「手帕,還給你。」
他從懷裡掏出那一小片布料,粉白色的,和他曬黑的膚色分外不搭。
手帕被方安進撕破了一道口子,他娘用針線縫補了幾天,怕糟蹋這料子,還特意翻出自己的不捨得穿的衣服,拆了些上乘的線,縫了朵精緻的小花。
本打算讓方安進拿給她,可那小子一出門就跟撒歡似的,回回都拋到腦後。
索性他也要來這兒一趟。
手帕疊得平整,縫補過的角落壓在底下,看不出來。
謝芸錦卻連個眼神都沒給:「別人用過的東西我也不要啦,你拿去扔掉就好啦!」
方安遠手指一緊,手帕被捏出褶皺。
他在心底冷笑一聲,沒再說話,將手帕擱在桌子上,沖陳廣福打了聲招呼便轉身走了。
腳步又沉又快。
陳廣福皺起眉,一臉狐疑。他覺得謝芸錦對安遠那小子的態度有些奇怪,可非要琢磨,這姑娘又確實是這樣的驕縱性子,而且兩人交集不深,能有什麼過節?
想了想,他又把話嚥了下去。
謝芸錦沒把方安遠的態度放在心上,瞥了眼手帕,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不知道路昉的傷好了沒有?
……
「砰——砰——」
身著軍裝的戰士們正在進行日常訓練,空曠的靶場上接連不斷傳來槍響,其中還混雜著高昂的訓話聲。
路昉趴在地上,肩膀抵著槍託,右手食指搭在扳機上,直視前方。
他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很久了。
然而眼前還是模糊不清,若是看的時間長了,又會變成噴湧而至的鮮血,然後血紅一片。
周團長無聲地嘆了口氣,說道:「起來吧。」
路昉用力閉了閉眼,幾秒後撐地起身。
軍醫笑著緩解壓抑的氣氛:「沒關係,情況已經有好轉的跡象了不是麼?錢大虎說你那會兒殺蛇的時候可是一點兒都沒偏差,慢慢來,別著急。」
是啊,殺蛇可以,但拿槍不行。
一個神/槍/手,拿不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