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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嘎
這次回家,發現母親的身體虛弱了不少,心口疼的毛病發作更頻繁了,背地無人時,常常見她按住胸口蹲在地上,好一陣才能又直起腰來,每次之後都是臉色慘白。爸啦說她吃了很多藏藥,就是不管用。奶奶每月初八、十五都請了僧人在家中唸經。嘉措跟父親說,最好讓母親到縣醫院去找漢族醫生看看,心上的病,拖久了會出大問題的。父親說:“她這是老毛病了,年輕時就有的病,總是好一陣壞一陣,沒什麼要緊。”父親如此說法,弄得嘉措也不好再講。
這天進廚房倒開水,見母親又蹲在水缸前的地上,捂著胸口,額上冷汗淋淋,趕緊過去扶住,大叫:“嘉措,快進來,阿媽病又犯了。”嘉措和爸啦都疾步跑了進來。
我叫嘉措幫我把阿媽扶到灶邊的卡墊上,讓她躺下,趕緊倒了一杯水讓阿爸遞到阿媽嘴邊,嘉措則一邊幫阿媽擦汗一邊說:“這樣拖著不行的,還是去醫院吧!”
阿媽喝了點水,臉色好了些,說:“沒關係,過一會兒就好了!”我知道她是怕花錢。大山裡掙錢不易是誰都知道的,但總不能為錢不要命啊。我流著淚勸說母親:“還是聽嘉措的意見,去醫院看看吧!”母親不語。父親在一邊搖著頭說:“漢族醫生怎麼可以相信呢?他們狡猾,總是騙我們的錢又不治病!再說你阿媽住院了,我們這個家怎麼辦?還是找村裡的醫生看看吧。”在我們這裡,有病找藏醫是自古以來的習慣。自小就知道父親不喜歡漢族人,總是說漢族人太聰明,心眼太多。過去他每每說這話時都是酒後,母親總在一邊默默無語地忙活,事後便會翻出那塊老式手錶發呆。如今,那塊表就戴在我的手腕上,嘉措有次曾開玩笑地跟我說,我戴了個古董在手上,上海牌的,是不是準備當傳家寶。當父親今天再一次說出“漢族醫生怎麼可以相信呢?他們狡猾,總是騙我們的錢又不治病”時,母親仍然低著頭,鬢邊的白髮輕輕顫動。那一刻,我是真覺得母親老了,背微駝,額頭上溝壑縱橫,臉頰多出很多色斑,那雙憂鬱的眼睛如今鬱色更是濃得化不開。書包網
藏婚(38)
“不用找醫生了,上次的藥還沒吃完呢。老毛病了,挨挨就過了!”母親說著,起身站了起來。
我看著母親的臉,雖說蒼白了些,但已經恢復了平靜。她過去重新拿起瓢,開始了忙碌。
我看著母親的背影,心裡有些酸楚。記憶中的母親一直是隱忍的,她把所有的心事都藏在了自己的心裡,用藏族婦女特有的勤勞樸實操持著這個家,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從來沒看過母親跟人爭吵,甚至大聲說話,對奶奶、對父親、對孩子,母親都是沉默的,臉上永遠是既沒欣喜也無悲哀的表情。然而,無人之時,母親那望向虛空的眼眸,承載了太多的心事。
父親回到天井喝酒,我和嘉措則回到房間,我一屁股氣餒地坐在卡墊上。他看了我一會兒,突然說:“你母親的善良賢惠堪稱藏族婦女的典範。你沒覺得嗎?你爸啦的話太傷你母親了,不管去不去看漢族醫生,都不應該那樣說話,太讓她傷心了,你應該勸勸爸啦,阿媽的病不能這樣拖著,光念經是不管用的。”
“我勸過爸啦,他不聽嘛。他一直不喜歡漢族人,總是說人家會騙他。唉……”
“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想法?漢族人就不是人嗎?那他幹嗎還抽漢族人的煙?穿漢族人的衣服?”
“我也沒辦法,你以為我不著急啊,看到母親疼得那樣,我也難過啊……”
這時,母親推門進來,說:“卓嘎啦,你跟我下去看看牛,有隻小牛不吃奶,不知是不是生病了!”
“好的,阿媽!”我起身挽著母親的手臂,像小時候一樣依著她。
母親並沒馬上往外走,而是看著嘉措,輕聲說:“嘉措啦,你是個好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