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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夷真人又道，&ldo;你明白卻做不到，我問你，萬一擄人的是長空老祖，你怎生應對?&rdo;

蘇璇坦然而應，&ldo;長空老祖，我自是不敵。然而我練劍多年，不能衛護胸中信念，只能在弱者面前逞強，於強者面前伏弱，又有什麼意義。&rdo;

這樣的回答聽得沖夷真人一窒，飲了一口酒道，&ldo;人不能不辨形勢，剛極易折，強極則辱，就算是一隻雛鷹，莽撞與狂風對戰也會折了翅膀，如何還能長為鵬鳥。&rdo;

蘇璇笑了一笑，眼眸清越而驕傲，&ldo;一把劍要是畏折，不過是無用之器;雛鷹要是畏風，怎能扶搖九天。如果強者才能為所當為，我就去做最強之人。&rdo;

沖夷乍然失神，彷彿看見一隻天生勇猛無畏的幼虎，在山林之上傲然嘯立，他既是激賞又有隱憂，不能不責備，&ldo;既入江湖，如何敢稱最強。一個人天份再高，才智凌雲，依然要謹慎收藏，善攝生者陸行不遇兇虎，入軍不被甲兵，你可明白?&rdo;

蘇璇一本正經的回道，&ldo;謝謝師叔提點，我定當好生磨練武藝，以求見虎誅虎，遇兵卻兵。&rdo;

沖夷簡直啼笑皆非，斥道，&ldo;點不透的蠢貨，早晚要吃大虧。&rdo;

蘇璇任他說也不置辯，透著一點微笑，年少已有了神越英揚的氣勢，又肯謙從長輩而低了眉首，讓人哪還忍心再責。

沖夷嘆了一口氣，&ldo;師父該將你在山上多留幾年，你的功力較同輩有餘，碰上真正的兇徒卻是不足，偏又倔強胡為，妄逞愚勇。&rdo;

蘇璇見他換了語氣，一躬身道，&ldo;寧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道之所在，愚又何妨。&rdo;

這孩子有自己的信念，卻哪知世事何等複雜，沖夷真人慨嘆，&ldo;捨身衛道固然慷慨，弱小者卻未必等於善，當年我在一地碰見豪強虛錢實契強奪民地，不但打折了苦主的腿，還焚其屋舍，一家老小哭得極為悽慘。我一怒前去理論，不料豪強勢大，僱有高手相助，我力不能敵，身受重傷，被鐵鏈鎖於街市。來往路人皆指點嘲笑，那苦主還拄著拐前來唾罵，說是因我之故，其子又被豪強毆傷，可笑他不恨兇徒，倒恨上了一心想助人的我。&rdo;

蘇璇聽得肅然，氣息也鋒銳起來。

&ldo;所幸師父路過救了我，我得蒙機緣入了門派，也因那一次經脈受傷，武功難有大進，儘管師父從不苛責，我自己覺得沒趣，索性來守玄妙觀。&rdo;沖夷真人捲起大袖，現出臂上一道深凹的刀痕，&ldo;不是每個人都值得捨命相護。百姓如羊，有羊的羸弱，也有羊的愚蠢。他們恭服強者，哪怕對方是頭惡狼，給予你的感激和讚譽不是為你匡扶了正義，而是你打敗強者，證明自己更強;一旦失敗，縱然你是在為他們奔走，也只會得到無情的嘲笑。&rdo;

蘇璇沉默了。

&ldo;比如你從賊人手救了女孩，卻因事情洩露出去而致使她名節有損，家族受人非議，誰知她的家人會不會就此怨怪，誰說好心就一定有好報?&rdo;沖夷真人怕自己說得太多，涼了少年心意，緩下語氣道，&ldo;師叔不是讓你憤世，而是望你懂得變通。少年人血氣方剛，無論什麼都不值得你輕率的搭上性命，遇事應量力而為。&rdo;

&ldo;師侄受教了。&rdo;蘇璇過了許久，極慢的問，&ldo;假如明日師叔見惡人欺凌無辜，還會不會拔劍?&rdo;

沖夷真人一頓，明知一言出前面就白說了，依然忍不住。&ldo;會。&rdo;

明知是愚，明知是錯，縱然一度心灰意冷，有些事仍是改不了。

蘇璇沒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