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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摸著脖子，輕聲細語地說：

&ldo;你真的不殺我？&rdo;

&ldo;不殺，不殺！&rdo;

&ldo;我勸你還是殺了我吧，&rdo;她用手比劃著名，好像她的手裡已握住了那把鋒利的、風一樣快的鋼刀，說，&ldo;嗤‐‐只要這麼輕輕地一拉，我脖子上的動脈血管就會斷開，鮮紅的血就會像噴泉一樣湧出來，半個小時後，我就變成了一張透明的人皮，那時候，&rdo;她陰險地笑著說，&ldo;你就可以跟那個吃嬰兒的老妖精睡到一個被窩裡去了。&rdo;

&ldo;放你媽的狗臭屁！&rdo;我粗野地罵道。同志們，讓我這樣一個文質彬彬的書生罵出這樣的髒話不容易，我是被我老婆氣瘋了。我慚愧。我罵她，&ldo;放你媽的……，憑什麼要我殺你？我為什麼要殺你？好事情你不找我，這樣的事情偏來找我！誰願意殺你誰殺你，反正我不殺你。&rdo;

我憤怒地走到一邊去。我想惹不起你難道還躲不起你嗎？我拿起一瓶&ldo;紅鬃烈馬&rdo;，咕咕嘟嘟往嘴裡灌。往嘴裡灌酒時我沒忘記用雙眼的餘光觀察著她的動靜。我看到她懶洋洋地爬起來，微笑著向廚房走去。我心裡一怔，聽到自來水管子嘩嘩的流水聲。我悄悄地跟過去，看到她把腦袋放在強硬的水柱下衝激著。她雙手扶著油膩膩的洗碗槽邊緣，身體折成一個直角，撅起的屁股乾巴巴的，我老婆的屁股像兩片風乾了三十年的臘肉，我不敢拿這兩片臘肉去與我岳母那兩扇皮球屁股比較，但腦子裡晃動著她的皮球屁股的影子。我終於明白了我老婆的嫉妒並不是純粹的無理取鬧。雪白也一定是冰涼的水柱流到她的後腦勺上，粉碎成一簇簇白浪花，發出很響的聲音。她的頭髮變成一片片棕樹皮，泛起白色的泡沫。她在水裡哽咽著，發出的聲音，像急食被噎的老母雞。我很怕她感冒。一瞬間我心中洋溢著對她的憐憫之情。我覺得我把一個瘦弱的女人折磨成這模樣是犯了深重的罪孽。我走上前去用手掌撫摸她的脊樑，她的脊樑冰涼。我說行了，別折騰了，我們不要幹這種讓親者痛讓仇者快的蠢事。她猛地直起腰來，火紅的眼睛直盯著我，沒說話，三秒鐘，我膽寒，倒退走。忽見她從刀架上刷啦一聲抽出那柄新從五金店買來的白色鋼刀，在胸前劃了半個圓，對準自己的脖子割了下去。

我奮不顧身地衝上來攥住了她的手脖子，把刀奪出來。我對她這種行為厭惡極了。混蛋，你這是要我的命嘛！我把刀死勁劈在菜墩子上，刀刃吃進木頭，足有二指深，想拔出來要費很大的勁。我用拳頭砸牆壁，牆壁迴響，鄰居大喊：幹什麼？！我憤怒得像一隻金錢豹子，在鐵籠子裡轉圈。我說，過不下去了，這日子沒法他媽的過下去了。我轉了幾十圈後想了想這日子還得跟她過下去，跟她鬧離婚等於去火葬場報到。我說：

&ldo;咱今天非把事情搞清楚不可！走吧，去找你的爹和娘，讓他們評評理。你也可以當面問問你媽，我和她究竟是怎麼回事。&rdo;

她用毛巾擦了一把臉，說：

&ldo;去就去，你們亂倫都不怕，我還怕什麼！&rdo;

&ldo;誰不去誰是烏龜王八蛋。&rdo;我說。

她說：

&ldo;對，誰不去誰是烏龜王八蛋。&rdo;

我們拉拉扯扯往釀造大學走，路上碰到了市政府迎接外賓的車隊，頭前開路的摩托車上端坐著兩個簇新的警察，都戴著墨晶眼鏡，手上的手套雪白。我們暫時停止了爭吵，像樹木一樣立在路邊的槐樹旁。陰溝裡泛上來濃鬱的腐爛牲畜屍林的臭氣。她的冰涼的手膽怯地抓緊了我的胳膊，我蔑視著外賓的車隊心裡對她的冰冷的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