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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不了一會兒,熱菜就變得冰涼,不再散髮油煙味。
湯汁中飄上來的油花一團團凝固成圓形,宛若雨後渾濁的池塘,飄著孤苦伶仃的落葉。
開春,野草發了新芽,葉片親熱地一片搭一片,簇簇冒著頭。
水塔院子與二/□□同倚靠一條山脈,多往後走兩步,就有一處亭臺般的石屋,兩側修了陡峭的樓梯,入口處以一片石壁遮擋。
煙紫色牽牛花纏繞攀援,底下忍冬褪盡芳華,露出內芯深褐色的凋敗感。
花印打算折一朵最茂盛的牽牛花給凌霄賠禮道歉,就用老媽那種說一不二的態度。
牽牛的花柄呈傘狀,潔白無瑕,花萼咬著浪花,似少女的裙擺。
凌霄花的顏色則再暖、再朦朧一些,晚霞傍著金光的橘紅橙黃,一茬茬朝天盛放,搶儘早春的俏麗風頭,熱烈,又不艷俗。
可惜孝山很少見到。
資源再生公司福利很好,週末一片空空蕩蕩,花印先溜去了後門,鏽紅大鐵門宛若哼哈二將,推一下,「空空」一頓響,公事公辦,拒絕他進入。
「奶奶!——奶奶——是花花來了!」
這個點,奶奶應該睡著了吧?
花印又想大聲吼,又不敢真的叫醒奶奶,保持著一種古怪的音調在門口上躥下跳。
「你可真是出息了哈,能把門鎖這麼牢。」
咬牙切齒地想翻牆,手卡在牆縫裡,抬頭一看,鐵荊棘比雷霆三歲扎的衝天炮還高。
有必要麼!!嗷——
花印悲憤跳回去,亂草堆裡還藏著蒼耳子,爬起來沾了一屁股。
「凌霄!——」他置氣搖晃鐵門,這手感,絕對被加固了,粗螺栓在牆上紋絲不動。
前門圍牆倒是很好爬,水房與後院相連,花瓷磚像是打碎了碗鋪成的,紅紅綠綠,常年濕漉漉,薄木門板裝了有保險拴,擰得太頻繁銅皮磨光,銀灰底色。
幸好紗窗不髒,但凹凹凸凸,跟被十級大風吹過似的,花印扒拉著窗格縫往後院瞄,鬼鬼祟祟。
他嫌隔著水池太難受,索性蹦上去蹲著。
這一偷窺視角只能看見後院一小部分,銅門後頭的竹籃列成方陣,整齊劃一,能立刻上陣殺敵。
凌霄沒坐在小板凳上編籃子。
花印失落地想,心中泛起現實脫離想像的失控感。
他在小細節處略微偏執,出門前擺在餐桌上的馬克水杯,回家被往左挪了一寸,必須得在第一時間還原回去,把手的方向都不能差。
微不足道的、應當立刻埋進海馬結構深處的事情,他能像背了一天的課文那樣,隨時調取畫面。
「放學不在,早上不在,晚上也不在……」
花印呆成一顆石化的冬瓜,苦思冥想,究竟凌霄在忙什麼?
真的單純只是懲罰自己嗎?
他覺得有些不合邏輯。
偷東西的人是我,你不理我,不和我說話,獨自放學回家,能懲罰到我什麼呢?你又不是我老孃,能剋扣我的零花錢,限制我買卡的次數,甚至單純不給我做晚飯。
我媽不做飯,我還能去老金吃餛飩呢!
為什麼我們倆都預設這懲罰有效?
「凌霄!凌霄!」
他雙手握住豎杆搖晃,肆無忌憚。
嗓音清亮中夾雜一絲沙啞,拿磨盤磨水糯米時就是這樣的,溜光水滑、白玉透明的米漿滴滴答答流下來,偶爾碾到顆沒脫殼的。
稍微把磨盤往下壓,聽到幾不可聞的破裂聲,帶著下一秒即將被摧毀的硬挺。
花印蹲累了,覺得這姿勢有點鐵窗淚,悻悻跳了下來。
兩隻灰色大腳印有點可笑,花印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