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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的時候,寬敞的房間裡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我依舊穿著那套永恆不變的黑色大衣,一頂黑色圓頂禮帽幫助天空遮住我不斷逝去的歲月。我熟視無睹的望著夜空,細雨從我將油紙傘再次還給那個賣傘的姑娘的時候就已經停了,只不過空氣裡面仍舊泛著濃濃的雨味。
我轉身回到床邊,床單上還留有她的一根頭髮,被褥上還有一點她的血漬,說明她用力過猛,或者還是初次。
我按下床頭按鈕,熄了橙黃色的檯燈,從抽屜裡取出一片白紙。
走到窗外,依靠黑色欄杆,我拿出兜裡的一包白色東西,將它倒了一點在紙片上,將剩餘的連同紙包扔到樓下花叢裡,白色粉末像花粉一樣墜在空中。
我將它疊起來,劃根火柴點著,一股發黴的味道令我毫不猶豫將它扔到樓下,我接連咳嗽了幾聲,終於才緩了過來。
回憶裡,正午的時光已變得遙不可及,彷彿發生於許多年許多年以前。
我再次登上生鏽的電梯,進入那間沾滿灰塵的辦公室,從座椅下的瓷磚裡面,取出金黃色的鑰匙,開啟兩扇舊式櫥窗雕花木門。
一片紅色的燈光中,我抬起右臂,指尖一一觸過那些早已死去多年華麗而年輕的女子下頜。這時候,或者更早一些時候的她們不過是一具一具骷髏罷了。再往前,十年以前,才四十多歲的他正在上海做著地下生意。他是個成功的人,他需要更多安慰、溫暖,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比常人更多的寄託。他除了夫人,她才二十來歲,但一個單薄瘦弱的夫人怎麼能滿足得了他的性格。辦公室座椅之後兩扇門裡的世界才是他真正的王國,他的私人城堡。他無需去任何表面上華麗而內心虛弱無果的社交場所,於是她故意將手套留在他的懷裡,與他相擁的時候,塞進他的兜裡,以時時提醒告誡他些什麼。因為她顯然時常從他耳畔聞到其他女人的味道。
直到他在上海的地下生意實在做不下去,他還隱隱約約感到生命的危險。他自己死了倒並不可怕,反正已嘗盡世間女子的鮮血。但偏偏在這個時候,他掏出了兜裡的一雙白色手套。
他匆忙趕過去,趕到一棟十二層樓的上海灘最經典的大劇院,門前。
他才第一次來到這裡。
她出來了,眼裡本來含著淚水,她剛剛與一群姐妹表演完了一場華麗的舞蹈。
她從臺階上看見他了,她的唯一的深愛的男人。她喜歡丈夫比她大二十歲的成熟穩重又風情萬種的風格。
她眼裡裝的只有他一個人。她幾乎趕緊擦乾眼淚,奔向他的懷裡。
&ldo;你好多天都沒刮鬍須了。&rdo;她說了一句。
&ldo;我回去就刮,刮的乾乾淨淨,看起來和你一樣年輕,那樣才能配得上你,不然的話,別人還以為我是你的父親呢。那多不好意思。&rdo;
&ldo;嗯。&rdo;她躲在他的懷裡像小女生一樣撒著嬌。
十年前的無數個午後的整座城市最瞌睡的時光,他都會開啟兩扇門,從女子身旁一一走過,撫過她們的下頜,直到他懷著最強烈的最一發不可收拾的願望才停下來走到旁邊玫瑰紅色衣服的女子身後,解放黑色立柱上的繩子。與之一起消耗午後的最難熬的噩夢。
只有一個女子懷了孕,其實她早就懷孕了,只是對他好奇,又無處可去才來了這裡。
他放了她,但她不願意走,不願離開。她說她要在這個屋子裡的一群女子中間把孩子生了。
孩子生了,在一個中午,但屋子黑漆漆的,要不就紅通通的。
也拿她沒辦法,只好把她關到地磚下面的屋子裡,消耗她的生命。但她願意消耗她的生命,她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值錢,還惹不得他半點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