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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宛今天穿全黑,弔喪似的。只白淨的臉從圓門裡走進來,步伐堅定,也像唱戲。
」凌老。」
她問好,抬眼,兩相對視。年輕時雲龍風虎的人物,老了也握著權柄不願放手,於是雙目蒙塵。她只瞧了一眼,就移開眼神。
「聽說,你和我提條件。」他指了指茶桌對面空著的座位。
「謝謝凌老,我說了就走。」
姜宛笑,耳畔一對珍珠耳墜反光。湖心亭裡,杜麗娘變成了鬼,和夢裡的情郎相會。
「我自願解除和凌然的婚姻關係。我們婚前簽過協議,只要女方一人同意,婚姻就作廢。」
摺子戲暫停,男女演員下場換衣裳。管絃絲竹無聲,只有茶壺裡水沸聲。
老人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看她。
「要多少。」
姜宛再次抬眼,這次眼光截然不同。像是憐憫,也像是自嘲。
「我只要,在解除婚約之前,安排一次我和凌然的單獨見面。室內,沒監控的地方。」
水沸無聲。良久,老人點了頭。
身後立即有人拿上來檔案,是她提前準備好的婚前協議與離婚同意書。她接過鋼筆,簽了字。
手很涼,她寫得慢。看見兩個名字挨在一起,又看一眼。
寫完她簡單鞠了個躬,轉身就走。老人聲音在她背後響起,比方才客氣許多。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她站住,轉身,笑容可掬。
「姜宛。宛在水中央的宛。」
03
聯排第三天,姜宛接了個電話,排到一半請了假,開車趕往市中心。
這座城的中心是一條連綿不斷的直線,橫跨千年。登上鐘鼓樓,能瞧見層層疊疊的塵灰。有人管這景色叫——錦灰堆。
見面的地方在地安門外。這裡尋常不對外開放,她下了車,被守衛送進去,全程肅靜。
進了院子裡,門砰地關上,她先看見一棵銀杏樹,然後看見坐在樹下鋸木頭的凌然。
第一次瞧見他穿非制服或正裝的衣裳,白襯衫,陳舊牛仔褲,袖子挽起來,露出手腕上的青筋。他刨木頭刨得專心,刨花落了一地,像一場紛紛落雪。
姜宛站定,叫他的名字。
凌然抬頭,不認識她似的,看了很久。
然後站起身,先擦手上的木屑,再整理衣服,之後轉身就要進屋。姜宛跑過去,從後面抱住他。
他僵直身子,手都不敢動。
「全是汗,還有灰。不能碰你。」
「你煩死了,煩死了凌然。」她把眼淚嚥下去,是酸的。
他站立不動,等枯死的銀杏葉掉在肩上,才把她的手摘下去。
「怎麼找到這兒了。」
摘下去的手被姜宛反握住,不放。
「迷路,有人帶我到這,說我老公在等我。」
凌然笑了,笑聲很苦澀。姜宛等著他解釋,等他說甜言蜜語,沒有等到。過了一會悻悻放手,卻忽地被抱住。
渾身都被圈住,壓在樹上,從額角開始吻,不要命地吻。樹枝窸窣作響,她握住他肩膀,扣出幾道血印。
「再叫聲老公。」他笑得像個流氓,手指抹掉她嘴角的晶瑩。姜宛心疼,眉毛皺成一團。
「瘦了好多。」接著又摸他,上下胡亂摸。「他們有沒有打你,是不是欺負你了。」
凌然抵著她,不讓她動。氣息逐漸從平穩變得凌亂,手按著樹幹,空出的摸她頭髮,把礙事的頭髮都摸到後頭去。
」我媳婦真關心我。」
他像個亡命徒似的,壓低聲音,看她像看什麼剛搶來的寶貝。但那欣喜之下有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