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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文書上字裡行間濃濃的硝煙味使得他頹然坐下,道光無力地閉上了眼。他感到了一種從沒有過的虛弱。幾年焦頭爛額的戰爭,早就弄得他疲憊不堪了。
他現在只想大哭一場,他覺得很委屈:這麼些年兢兢業業節衣縮食,殫精竭慮,居然連個打上門來的小小英夷都治不了,還落了這麼個從列祖列宗起從未有過的屈辱文書‐‐後人稱之為《南京條約》的《江寧條約》!
他突然記起了林則徐,當年自己怎麼就昏了頭,派他去和那些狡猾的蠻夷打交道呢?這個林則徐也當真可惡,平日裡看起來穩重精幹,怎麼一到廣州就搞得如此不可收拾了呢?莽撞毛躁,輕開邊釁,今天這個局面姓林的逃不了幹係!說難聽點,就是禍首!
道光狠狠咬著牙,想起前幾日有人為林上奏求情,說他在發配路上治河有功,希望能折罪啟用。道光冷笑幾聲,命人再下一道旨令:
&ldo;林則徐於合龍後,著仍往伊犁!&rdo;
無處出氣的道光把火撒在了昔日寄予厚望的林則徐身上(當然,一個林則徐遠遠不夠承擔天子的震怒,緊急時刻一個接一個滿天飛的欽差,幾乎誰也逃不了嚴厲的懲罰),只是後人無從知道,當看到條約的那一刻,道光有沒有想起一個人,一個三年前就已經死去的、聲名狼藉的人。
許乃濟,一個小小的四品太常寺卿,用區區幾千字,引發了帝國兩年多的論戰,更是由此在歷史長河中刻下了自己那被大多數人鄙夷的名字。
相比歷代前任,道光實在運氣不好。執行守業安民的本職原就捉襟見肘顧此失彼了,還得額外對付一個陌生的對手‐‐鴉片。這個猥猥瑣瑣地在天朝指縫間苟活多年的魔鬼,終於從一株不起眼的柔弱小花孳生成了遍地醜陋粗壯的藤蔓,無孔不入蜿蜒攀附,牢牢盤踞在中華大地上,狠狠攫噬著炎黃子孫的精血脂膏。
骯髒的黑煙隨著海浪一波波蔓延,終於到達大江南北長城內外,嚴嚴實實地籠罩了整個帝國;國庫中的白銀如洪流決堤一般噴湧而出,失血過多的朝廷開始頭暈目眩;當富庶的天朝變得隨處可見衣裳襤褸面黃肌瘦的菸鬼,甚至國家軍隊中也充斥著數不勝數的枯槁憔悴、弱不禁風的雙槍將……
天朝之主道光,自然是每晚輾轉反側滿身冷汗了。那些以天下為己任計程車子大臣,更是心急如焚地尋找著拯救天朝於滾滾黑煙中的濟世良方。
道光十六年(1836年)四月,苦思多年的許乃濟,終於呈上了那封著名的奏摺:《鴉片例禁愈嚴流弊愈大,亟請變通辦理折》。
奏摺裡,許乃濟指出朝廷的嚴厲禁菸沒有起到應有作用,反而&ldo;例禁愈嚴,流弊愈大&rdo;。為了抵抗鴉片外來,防止白銀外流,唯一的解決措施是弛禁‐‐解除鴉片貿易的禁令,准予進口,按藥材納稅,使鴉片貿易合法化。他提出了具體建議:一,鴉片交易只准以貨易貨,不準用銀購買;二,吸食鴉片者只限於沒有公職的&ldo;遊惰&rdo;之輩,官員士子兵丁仍舊嚴禁;三,準許內地民人種植罌粟。
許乃濟認為,如依此實行,則&ldo;每年可省中原千餘萬金之偷漏&rdo;,且可使&ldo;夷人之利日減,迨至無利可牟,外洋之來者自不禁而絕&rdo;。
可以想像,被鴉片困擾得焦慮不安的道光見了這份奏摺時應該是眼前一亮的‐‐他當即硃批:&ldo;所奏甚是!&rdo;同時馬上把這個奏摺轉到了鴉片走私的第一線:廣東。他想聽聽與那種魔土打了多年交道的大臣們的意見。
據說當時的廣東大員對許奏是十分歡迎的,但沒等他們的附議傳回北京,許乃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