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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溫潤如玉的陌上公子,一如父親當年長衫若水,不染纖塵。可我看得出來,他並不是一個平庸愚笨的人,從甫一進昭陽殿,他便將言行舉止拿捏得恰到好處。什麼時候該憂傷,什麼時候該詫異,什麼時候該平靜,全都自然得如同信筆揮毫,沒有一絲矯揉造作。
連此刻他的婉拒,都留了那麼一絲餘地,又讓自己不至於顯得太市儈。
我暗暗吃驚,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莫非他是故意在推拒,好體現自己的身價。
&ldo;娘娘,您說得在理,臣就算不顧吳越侯的爵位,也不能不顧沈氏的遺脈。&rdo;他突然朗越開口,我始料不及,卻見他苦笑著搖了搖頭:&ldo;可我就算接下了爵位,只怕也沒有力量去救意清。&rdo;
我沉默著,暗自想了想,就算他是在虛意推讓又如何,且給他三分顏面讓他如了意,只要達到我自己的目的就是了。
&ldo;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父親生前為右相,在朝中經營了一批自己的心腹。而意清為大理寺卿一年,大理寺上下早已是他的天地。這些人被姜彌收復了一些,還剩下一些,不肯向奸佞屈服。叔父若能以吳越侯之尊去收攏他們,我再在朝中為叔父謀個一官半職,那麼剩下的事不就是水到渠成了嗎?&rdo;
或許現實並不會這麼容易,但現在我只能將事情描繪得這麼容易。
沈槐安靜了一會兒,凝著手心裡的掌紋思忖道:&ldo;那……我便不能回吳越了?母親那邊……&rdo;
我平靜道:&ldo;祖母若在天有靈,知道叔父即將侯爵加身,絕對比你守在她墓前磕多少頭都高興。&rdo;
他歪著頭似是想像了一番,苦澀又無可奈何地笑了。
我見他安然領受了我的好意,便放下了心,試探著問:&ldo;叔父可曾成親?&rdo;
沈槐一怔,些許傷戚地說:&ldo;先夫人已過世三年有餘……&rdo;
我忙說:&ldo;侄女唐突了,叔父節哀。我有一事,想託付給叔父,又怕不那麼方便……&rdo;
沈槐道:&ldo;娘娘且說。&rdo;
&ldo;咱們親族中可有未出閣的姑娘,容貌不必太出眾,但為人妥帖謹慎,忠厚可靠,又需有些智慧,言辭伶俐但又有分寸。我想請叔父替我擇選兩個,送入宮來,跟隨在我身邊。&rdo;
沈槐低頭微思,慎重地點了點頭:&ldo;交給我來辦吧。&rdo;
我舒然又和緩地笑了,喚進嬿好為我們添茶。喝過一盞茶,又說了些不要緊的話,沈槐便起身告辭。
侍女引著他出去,昭陽殿外數十層長階累拾而下,遙如天梯。我站在茜紗窗紙前看著他,寬大素淨的袍袖微微拂過石階,掀起細微的浮塵在空中翩飛。他脊背挺直,走得穩當而有力,看上去像是個有主見的人。下了幾層石階,默然回過頭來看昭陽殿,面容上全然不似在我跟前時那種猶豫不決,而隱約泛著沉靜與高深,彷彿一株千年虯爪,浸潤了歲月與風沙,有著入骨的城府心機。
雖然隔著茜紗,但我還是心有微悸,我這一步走得對嗎?可是默然間,我又想起蕭衍曾經對我說過的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特別是當自己已身臨絕境,走投無路時,便不要去在乎那麼多了。
我微舒了口氣,看著沈槐那翩然的背影,心中暗想,或許他是上天賜給我的,要來為我解開困局,開闢出一方新的天地。
第63章 番外‐‐瀟瀟暮雨
孝鈺初入太極宮是在元乾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