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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種狂熱。這種狂熱有鼓動的因素,也有一種盲目而誠摯的對新制度、新生活的希望和嚮往。
我剛來時分在團宣傳隊,但主要工作仍是開荒種地,工作之餘,排些節目鼓舞士氣,所以我比其他人還累。那時,你常常可以見到一些邊走路邊打瞌睡的人,那簡直是一種特異功能。一般都是這樣,走時先把路瞟一眼,然後就睡,到了又該看路的地方,自然就會睜開眼睛。但有時的確太困了,走到了泥坑裡、水溝裡。我有一次走在最後,也是邊走邊睡,那次睡得太死,走著走著就掉隊了,最後走偏了方向,像夢遊似的走到了一片戈壁灘上,走出了三四里地,才迷迷糊糊醒過來。醒過來後一看,周圍什麼也沒有,才知道走錯了。見自己獨自一人,想起那累,那苦,一邊往回走,一邊忍不住哭了起來。我哭得真是肆無忌憚,那不是傷心,而是痛苦,一切的苦和委屈都哭出來了,身體裡積壓了很多的東西也隨著淚水揮掉了,我覺得輕鬆了許多。只是沒有想到,我哭著哭著,又睡著了。
還有一次,我也是一邊走路,一邊睡覺,掉到沼澤裡去了,掉進去時,我睜了一下眼睛,然後又睡著了……哎呀,那個困呀,苦呀,現在說出來,誰也不會相信。
其實,部隊吃的苦比那些內地遣犯還多,犯人每天勞動十個小時,最多十二個小時,我們勞動十六七個小時。他們還可以偷懶,如果不想爭表現的,可以往地頭一躺,什麼也不做,誰也拿他沒辦法。可我們不行,因為覺得自己是在為新中國幹,是在為建設新新疆出力,為建設新的國家流汗。
張仕傑:我們連一條褲子也沒有(2)
整整三年,沒發過一分錢津貼,我們沒錢買牙膏、肥皂、衛生紙,說句不怕人家笑的話,最後連內褲也沒有。那裡的蚊子那麼多‐‐有個說法是&ldo;三個蚊子一盤菜,伸手一抓一大把&rdo;,的確是一點兒也不誇張。但直到1953年才給我們發了一頂蚊帳,還是那種一個班合用的大蚊帳。
人,已完全成了一種勞動的機器。
我到部隊不久就耳聞目睹了一件令人十分震驚的事。有天半夜,突然響起了清脆的槍聲,一共四聲。部隊以為是土匪來偷襲,一下緊張起來。武裝值班分隊先沖了過去,後來才知有四個人死了,好像是自殺的,人們聽說後,紛紛朝槍響處跑去。只見四名戰士倒在血泊之中,有三人已停止了呼吸,有一人還在動彈。
他們都是把步槍槍口含在口裡,扣動扳機自殺的,滿臉是血,慘不忍睹。那名還在動彈的戰士可能是扣動扳機時太緊張,槍口滑了,子彈從脖子穿了過去。他仰躺在地上,火把把他的臉照得分外紅亮。血在火光中顯得十分鮮艷,像一朵鮮艷的花。他看著圍觀的人,眼睛的余光中滿是愧意。領導問詢他發生了什麼事,他已說不出話,只是擺擺手,又吃力地把手做成手槍狀,對著自己的腦袋比畫了一下。當醫生要救治他時,他喉嚨裡發出&ldo;咕嚕&rdo;的怪叫聲,連連擺手,表示拒絕。
他被抬走了,第二天死在衛生隊。
四人都是起義士兵。因為身體單薄,承受不了那麼大的勞動強度。加之勞動中老是落後,經常受批評,自尊心也承受不起。最後四人抱頭痛哭一場,決定集體自殺。由此,你就可以想像當時的苦累程度了。他們的死因當時就從遺書中調查清楚了,但事隔多年以後才透露出來。那時的人,也許的確是靠信仰活著的,沒有堅定的從政治教育中獲取的對未來的信仰,誰能受得了那種苦和累呀!而那些起義士兵,他們還沒有接受這些,所以,他們絕望了。現在回想起來,我相信那的確是信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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