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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不是那晚的舞會。
或許您自己也不知道,我多早就開始認識您——
那時候我還在勞保廠中工作上班,我精通縫紉,我每天做的護膝都比其他人要多,我年年能拿到表彰。我父親在哈爾濱101廠中工作,他是技術骨幹,沒事的時候,我會去他們工廠的閱覽室,等著父親一塊兒下班,等著他騎腳踏車載我回家。
也是在那時候,我從閱覽室的新聞中看到了您的照片,帕維爾·巴甫洛維奇·卡爾甘諾夫先生。您的名字真的很長,但我現在還記得。
您在那張照片上,穿著一件黑色的西裝,繫著漂亮的領帶,照片是黑白色的,但我聽閱覽室的叔叔說了,說您是金黃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睛,他稱讚您的相貌,稱讚您大學剛畢業就跟隨父親來支援的勇氣和魄力。
我知道,那時候對您而言,我們這裡還是一個貧窮的、迫切需要發展的地方。
我沒有想到我們的交集來得如此快,那天晚上的舞會,我本來不想參加,但抓鬮時抓到了我。
於是我就看到了您,看到您漂亮的金色頭髮和眼睛。
那一天晚上,我一直在跟您跳舞。我甚至不會跳舞,但您耐心地教我,您的中文並不好,我也只會講磕磕絆絆的俄語,但我們還是很順利地交談,一直到舞會結束。
我們互相交換了名字,您誇讚我的名字很好聽,宋青屏,你說聽起來就像竹子的聲音。
我想,那個時候起,有什麼東西就在我心臟裡發芽了。
抱歉,我想我應該遏制住它。
但我沒有辦法,我不能阻止自己的心動,就像春天不能阻止迎春花。
當父親邀請您和令尊一同來家中做客的時候,我激動得差點尖叫出聲,然後陷入巨大的惶恐,我該怎麼樣做,才能遮住自己的貧窮?我怎麼能讓您看到我那簡陋貧瘠的家?我怎麼才能……我想不到,我只有幾條沉悶的藍色的裙子,我侷促不安地穿著,在飯桌上,看著您和我的父親用俄語交談甚歡,努力豎起耳朵,去分辨你們談話的內容。
我是一個卑劣的、對您心生妄念的罪人。
您是來幫助我們的,我不應該對您存在這樣的褻瀆念頭。
但我無法控制自己的視線,無法控制自己的聽力,無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它們每時每刻都在告訴我,它們想要接近您。
而當您善良地提出要教我數學的時候,我懷有私心地答應了。
是的,我向您學習數學學習物理學習計算,並不是為了獻身給偉大的祖國,不是為了工廠的未來振興……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渴望去愛您。
我不能愛您。
您是我的老師,是來無私幫助我的好人,您那純粹的藍色眼睛讓我無法直視。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刻。
這些私心的愛都在吞噬著我的心臟。
抱歉,這些東西我憋了很久,到現在才能說出來。
或許我這一生都無法再踏足蘇聯的土地,或許您這一生也不會再來,但我……」
紙張被粘在一起。
這麼久的儲存不當還是害了這個年老的日記本,宋茉用裁紙刀小心翼翼地裁開那幾張粘連在一起的紙張,遺憾地發現上面的墨水早就因為受潮而洇成一團又一團的痕跡,分辨不清。她將日記本放在桌上,曬著太陽,安靜地想今天晚上做什麼菜來吃。
藥物讓她最近心情平穩,這裡的生活舒適又恬淡。楊嘉北雖然經常會有一些外出任務,作息不規律——但他不在這裡的時候,宋茉也漸漸地放棄了安眠藥,她嗅著他衣服的味道,抱著楊嘉北讓媽媽給她寄來的小熊,也能慢慢入睡。
實在撐不住,就吃一粒褪黑素,也控制著量,不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