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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遺骸由下一任宗主親自收斂合棺,也由繼任者負責安置入水,鎖鏈一旦繫上,就是繼任者自己也打不開,為防有膽大包天的蠢貨盜墓,鐵鎖被斬斷,棺木內的所有東西就會化為飛灰。
在水線明暗的交界處,鎖鏈捆住了一具形制普通的棺木,唯一不普通的是,牽繫棺木的鎖鏈上還躺著一個人。
黑衣黑髮,閉目沉沉如睡去,一手還緊緊握住棺木上的鎖鏈,好像稍有動靜就能讓他從沉眠中驚醒。
水下是極致寂靜,連崑崙單調寂寞的風雪呼嘯都傳不到這裡,鋪天蓋地的只有絕對的寒冷。
——這是一個絕對孤獨的守墓人。
歷代宗主埋骨的斷崖深潭是太素劍宗的禁地,在位的宗主有時會來這裡坐一坐,不來也沒什麼,荼兆就很少來這裡,比起淒冷的寒潭,他更喜歡待在師尊院子裡那棵大樹底下,倒是荼嬰經常偷偷溜過去,在山崖上一坐就是幾天,荼兆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人家師父都在底下了,還能不讓人看看嗎?
事實上,不僅是荼嬰,巫族有時也會派人過來,畢竟是差點和明霄仙尊結為道侶的天衡星君,他要來也沒人敢攔著,唯一一個敢攔著的已經把自己沉到水裡去了。
不過他也只來了三次,間隔兩年,荼兆每次見到他,都覺得他比上一次更加虛弱消瘦,最後一次來時是由侍奉的巫女和弟子親手扶著走上去的,只站了半刻鐘就不得不離開。
第四次來的就是已長成翩翩少年的搖光星君了,他穿著和天衡星君一模一樣的深紫色大袖深衣,長發披在肩後,銀冠絲簾遮面,寶石琉璃結成的髮飾纏繞在髮絲中,如璀璨銀河傾瀉。
如果不是披在肩頭的素白祭披,荼兆幾乎要以為見到了年少模樣的天衡星君。
他看看跟隨在搖光星君身旁寸步不離的藍衣青年,心中疑惑卻沒有開口,便見銀冠紫衣的年少星君朝他微微頷首:「搖光奉先師之命,前來祭奠明霄仙尊。」
巫族排外,大祭司的交接也從來不為人所知,荼兆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乍然一聽著訊息還是怔了片刻:「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去年淨土佛宗才敲鐘曉諭佛門,閉關多年的梵行佛子圓寂,肉身化舍利子,鎮在萬佛林中,新佛子不生勘破紅塵心境圓融修行閉口禪,今年巫族又新喪,短短几年,彷彿驚才絕艷的天才們都紛紛離去了一般。
搖光沉吟片刻,坦然相告:「正月十七晚,恰逢鬼蜮鬼門大開,頭年新鬼入凡間探親,大祭司是後半夜辭世的。」
正月十七鬼門大開,頭年新死的鬼魂們會順著流到凡間的忘川河回去人間,看一看還活著的親人們,而凡間家家戶戶都會在門口點起白燈籠,為流離的魂魄們照亮回家的路。
巫族不是很相信這個習俗,畢竟是凡間才有的節日,修者死後不入鬼蜮,哪來的魂魄回家。
極東之地離危樓最近的天冠城倒是按規矩點亮了滿城燈籠,光芒閃爍間,連數千里外的危樓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像是凡間的星圖。」搖光跪坐在大祭司床榻邊,透過窗戶看著這一幕,輕聲說。
榻上的男人也在往窗外看,昔日風華絕代的危樓天上人已經病入膏肓,曾經能彈撥星軌的手指無力地搭在錦被上,滿頭墨發退成斑駁的白,他躺在那裡不言不語的時候,搖光總惴惴不安,疑心他下一刻就要停止呼吸了。
但他到底還是努力活到了今天。
「凡間的星圖……」低弱沙啞的聲音輕輕重複了一遍少年天真的言語,「今天是什麼時候了?」
掌握命數星軌的巫主,何時需要問旁人時節歲月過?
搖光低下頭,努力讓聲音沒有異樣:「今天是正月十七,是凡間的鬼節。」
「正月十七了?」病骨